“逸铭,你现在回来了,先把自己班里的老兵管管,特别是刘颖(兔子)整天惹事生非的。”
“是!”我答应着。
晚上我把两个班的新兵留在了连队,只带着寻呼班的老兵去通讯大楼开了个老兵班务会。
“先由方静讲一讲最近班里的工作情况吧,我刚从新兵团带兵回来,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我靠着转椅坐在正首位。
“那我先说说吧。”方静坐在我下手。
“近来,俺班的内务一直都不是太好,主要是一些老兵不太配合工作,不愿意在被子上下工夫……”方静开始洋洋万言。
“切……”兔子轻声在下面发出不满。我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出声。
“就这些?”我听完了方静的汇报。
“嗯!暂时是这些吧!”方静合上笔记本。
“有人补充吗?”我环视其他老兵,现在我们班光老兵是6个人。
“我认为不是我们不配合,是根本有人爱去打小报告!”兔子开口了。
“你这是在说我?”方静急了。
“当然,天天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最会装孙子,玩弄权术!”兔子说话从来不留口德。
“你骂人?!我们到站长那里评评理!”方静气得没话说,搬出站长来。
“你不就会找站长吗?班长现在回来了,有什么事,这里评好了!”兔子看了我一眼说道,好象我是她的靠山似的。
嘿,真是事事难料,看她们现在吵得昏天黑地的,后来她俩竟好得只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当然,她们好起来的时候,也就是她们连手对付我的时候。事过半年后,被她们整得惨兮兮的我,不禁想起现在还给她们调解的事,真是好笑。
事情都是那些琐事,小得跟针头线脑一样,不值一提。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对这些老兵连里的事一无所知,不敢偏听偏信,最后大道理讲了一通,然后两人各打五十大板。
你还别说,这两人当时还真的感觉我判得很公正,都认为挺解气的。
看她们满意了,我即兴发挥。
“现在寻呼班的老兵全是A城的老乡,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离家千万里的,互相包容些好吧!家和万事兴嘛!”我语重心长。
“另外,班里的事,好的,大家多宣扬,至于不好的事,我不希望在班外听到。更不希望传到站长、教导员的耳朵里!”我还是那个方针路线,自班人的事,一个字——护!
(八十八)
带兵回来有几天了,我却越来越不适应老连队的生活了。
比起新兵团的日子,这里好像少了些人情味,处处只有冷漠。尽管到处都是自己的同年兵,可是却明显感到不再像以前亲近了。
连我这个班长都有这种感觉,想必我那帮小丫头们更是压仰。
几次走廊上遇到许燕她们,她们远远就给我立正,高声叫了句班长好,然后目不斜视地就走了。
看来杜莉真的很有手段。
新兵下连第5天,发生了个小事,却让我感觉到了“震惊”二字。
连队要求全连下菜地劳动,所有新兵都去。
其实那会,我们很高兴去菜地劳动,遇到地里结什么,我们就偷什么吃。
还没有开春,地里结的全是小玉米。这些没长熟的小玉米,在军装上蹭蹭,咯嘣咯嘣嚼起来又脆又甜。至于卫不卫生,当兵的人,谁还那么娇情。
“阿班……”我正在低头锄草,听到有人叫我。是大岳格格。
我直起腰,刚要开口,就见她把手指放在嘴上,不让我出声。
“这是我们全班让我交给你的信。我走了!”大岳像做贼似地东看看西看看,偷偷塞给我一封信,跑掉了。看她这样,我心里泛着酸。
唉,这是部队还是监狱啊?!
“阿班,我们好想你。”我刚看一行,就知道是江楠的字。清秀舒展,字如其人。
“我们这个班长好厉害,我们不敢去看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没有我们几个伺候你了,你的衣服果然就没洗干净过,我们不敢去帮你洗衣服,怕被班长骂死。上次许燕在走廊上看到你,不敢和你多说话,你千万不要怪她。阿班,你要快些把我们全要到你们班去,这可是我们惟一的活路了……”最后签名,是她们每个人亲手写下的名字。
看了这短短的几行字,我心里很不是味。
“丽娜,你在这躲懒呢?!”正看着信,离老远就听到杜莉在吼。
顺着声音望去,在一棵大树边,杜莉正在训斥总机的班副——丽娜。
丽娜怯怯站起来,好像很怕她。
“还不干活去?!懒的!”杜莉的口气像在训新兵。
唉,我摇摇头,好歹也是同年兵,太不给面子了。
从菜地回来,教导员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解散了。
我刚要转头走,就听杜丽喊了一句:“总机班的,全给我留下!”
“今天劳动,大多数人都不错,极个别人竟偷懒。我警告某些人,不要以为自己是老兵,自己是班副可以搞特殊,我这班不养闲人,不要给脸不要脸!”她在讲评。讲评的话极为刺耳。
丽娜在队里哭了。
“哭什么?现眼啊?要哭给我回班去哭!”杜丽吼着。丽娜连哭也不敢了,强忍着抽泣声。
我已经进班了,可是站在窗口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味儿,这?这是我的当了班长后的战友?!
总机班总算解散了,更夸张的一幕出现了。
三脚猫很马屁地掺着杜莉回总机班了,那动作,那神态,绝对和李莲英有得一拼。我几乎是愣在那里。
靠!这就站长所说的官威?这就是‘真’班长?!
(八十九)
杜莉现在全连的大红人,倒不是她业务有多精、队列有多好,只是她是个出了名的铁腕人物。
说实话,我对这种人也是很佩服的,比我狠!凡是能狠了心的人,必定是个人物。
我有点霸气,可是我没有狠劲,特别是让我狠心挺难的。
目前,我在老连队的感觉,就是新兵中的老兵,老兵中的新兵。甚至在一些新来的站长眼里,我的地位还不如方静。(在我带兵期间分来了几个新站长,他们只知道寻呼班有方班长,不知道还有我这个逸班长)
我成了夹缝中的人物,郁闷。
开站务会了,所有班长、班副拿着笔记本去开会,我也在其中。
教导员点着烟,听着每个班长的汇报。
轮到我了,我也简单的说了说本班近期的工作情况,合上本子,我有种冲动想讲两句。
“教导员,我想介绍一下这批新兵的情况,这里就我去带过兵!”我觉得至少改变不了什么,也该为这些小新兵们争取些什么。
话刚出口,方静在下面就轻轻踢了我两脚。
“哦?好啊!”教导员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站务会,向来是有条不紊,大概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要求说话的。
“我在新兵团带了三个月的兵,对这批新兵的共性和个性也初步掌握了一些,个人意见仅供各位领导、班长参考。”我顿了顿。
“这批新兵,多为来自大城市的独生子女,不乏一些高干子弟,他们向来以自我为中心,
以为自己就是太阳,很少或是根本没有人过过集体生活。所以,对部队,她们有新鲜感也有
敬畏感。她们个性鲜明、张扬自我,已经不再是统传意义上的新兵蛋子了。她们有思想,有创意,而且思维活跃。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从好的方面说,她们为部队注入的新鲜血液,她们有激情,也有干劲,有抱负,也敢拼,只要善于引导,她们可以中流砥柱。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们脆弱,盲目,骨子里都流着叛逆的血,一但现实和理想错位,她们就会颓废,消极……
我希望在坐的各位班长,多换位思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些陈旧的带兵方法该换换了。带兵其实是个良心活!”我讲完了,会场很安静,没人吭声。
“好!好个带兵是个良心活!”教导员开口了。
“我觉得逸铭说的很对,有些班长的做法是该改改了,有新时期的兵,就该有新时期的带兵班长,要与时俱进!在坐的各位,班长是部队的军中之母,给你们的不是权利而是义务,带好你们的兵是你们的责任!”听到教导员能这样说,我心里宽慰了很多。至少他没有认同站长的所谓‘军阀作风’。
站务会散会,杜莉走到我身边。
“逸铭,今年带兵又去演讲了?”
“没有!”我笑了,一时不明白她怎么问起这个。
“口才渐长啊……”她笑笑回班了。
夸我?骂我?
(九十)
晚上,我站夜岗。
第一次回老连队站岗,坐在小值日室里,不禁想起菲儿。
以前多幸福啊,有她陪着我,可是我那时却从来没有感觉过幸福。
原来我一直都在幸福里寻找幸福,在爱情里寻找爱情。这是不是最大的寂寞?
再看看表腕“铭珍惜拥有菲儿”原来菲儿早就告诉过我要珍惜了,可我却没有真正的理会。我开始深深地陷入自责中。
有脚步声,轻轻地由远及近。这声音似当年菲儿来陪我站岗的脚步。
我有些激动,转念间,又暗淡下来。一定是我太想菲儿了。
“阿班!”有人叫我,是江楠?!
“你怎么来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来。
“不只是我,你看啊!”我再伸头,竟看到我那一帮小新兵们。
“啊?你们集体梦游啊?!”我心里很激动,可嘴上不表示。
“阿班!”许燕她们也轻轻地叫我。
“嘿嘿,你们班长醒来,看到你们摆的“空城计”一定吓个半死,以为你们全部集体当逃兵了呢。”看到她们我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