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大逃亡!!我喜欢!当兵不折腾折腾还真没劲!
(三十二)
这一折腾还真有人不适应了。
黑女人不行了。平时她就身体不是太好,这会竟犯晕。据她自己说,眼前已经发黑了。
看她的样子,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看来是真的。
杨班长扶着她,只能慢慢地走。
“班长,我背她吧!”虽然我烦她,可是生死关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逸铭,你快走吧,跟上队伍!”杨班长硬是推我。
“没事!我能行!”我弯下身子。
“铭!你的伤……”菲儿在旁边拉着我的袖子,她心疼我,肯定是不想让我背这女人。
“没事,不痛了……哦,你先走,我马上就能赶上!”我已经背起黑女人了。
哇,平时骂我,这会还死沉死沉的。
“逸铭……”黑女人就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没言语了。
嘿,一定心里感激我吧。
感恩了吧?戴德了吧?从今往后不欺负我了吧?!俺不折磨你,俺让你内疚!
我心里还挺乐呵。
菲儿紧跟在我身边,死也不愿先走。
这回,我们一口气跑到了大礼堂。再往前可就要出一号门,出部队了。
大礼堂平时是我们部队全体军人开大会的地方,能容3000号人,也是每月我们看电影的地方。
礼堂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九大团队常在那里搞一些拔河比赛之类的活动。
在这片大空地上,我们总算喘口气了。这会,除了地震,大概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们了。
我把黑女人背到毛主席像下,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更是气喘如牛,贴身的衬衣早被汗浸透了。
菲儿给我擦汗。
我望着黑女人的样子,总想笑,我放得可真是地方。毛爷爷的像是雪白雪白的,这黑女人是漆黑漆黑的。这种人,一阴天下雨保准找不到她。
巨大的爆炸声,渐少了,零碎的枪声却密集起来。
“值班人员出列!!!”教导员高声下令。
已经十二点多了,岗上该换班了。这时我们才想起来,还有在岗上机房值班的战友。
我第一个跑步出列!现在只有我和班长两班倒,其他战友一个都没有上机,还在学习业务中。
另外两个女兵班一时没人出来。
“我是班长,我去!”杨班长,硬是把另一个老兵拉回来。
看来,她要发扬风格了。
“今天该我的班!”那个老兵也抢着出列。
另一个班上,也是同样。
男兵还是同样!
这就是军人!平时他很普通,也许和我一样匪气,也许就是我这种痞子,可我相信,穿过军装的人,关键时刻,他一定能站出来。抗洪抢险就是个例子!如今,我亲眼看到了!
“班长在的,由班长接班,班长不在的由班副,班副不在的由老兵,新兵原地待命!”教导员下令。
杨班长出列了。
总机班班副(原带兵十七班长)出列了。
我也在其中。我是例外,我们班里没有班长也没有老兵。
“逸铭?你下去!”教导员审视这一行八个人,发现了一个新兵蛋子——我!
“报告教导员,我们班本来就该我接班,而且现在没有班长,没有老兵!”
“那就让你们班长坚守岗位,不用换班了!”
“报告教导员,我是受过军衔的列兵,列兵也是军人,今天该我值班!”
当时,我是豪情万丈。
“……”
“教导员,让她去吧!”站长出来说话了。
“逸铭!”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菲儿站在队列里叫我的名字。
我一下就火了,女人家,就知道儿女情长!在队列里居然敢叫我,太没纪律了!可看到她充满泪水的眼睛,我不由又怜惜心痛起来。
我当时居然真的不怕死,这是真的。
于其说我不怕死,倒不如说我根本没想到死。太年轻了,太血气了,总以为死神离自己很远,其实它一直就在我左右,如影随行。
我绝对承认我有个人英雄主义倾向,我是个喜欢在风口浪尖上张扬的人。甚至,可以拿生命做赌注。
(三十三)
一个男兵班长出列带队。我们一行八个人。
“偏向虎山行!”不知下面谁说了一句,一时间更燃起了我的豪情。
“全体,立——正!”教导员下令了。
“叭!”大部队一个立正。
“敬礼!”教导员带头向我们八人敬礼。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第一次感觉到军礼是那么的崇高。
至今想起,我的心潮依旧澎湃。这个军礼,一生刻骨铭心。
我们准备出发前我回头看了菲儿一眼,她靠着三脚猫哭了。
“弟弟!”兔子叫我了。
“逸铭!”又有几个战友也跟着叫我的名字,此时,她们居然不顾队列秩序。
我竖起大拇指放在胸前。
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菲儿,她面色苍白,牙齿将嘴唇咬得发白。
我冲她点了点头。菲儿,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我咬了咬牙在心说。
谁没事找坚强?谁没事当英雄?
所谓坚强也好,英雄也罢,大多都是时势造就的。
我也不过是在这种环境下英雄了一把。
当时还真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你不用讲,我也不说多说……预备——唱!”带队的班长居然唱起军歌来。
好样的!我们一行八人振奋了。昂首挺胸,一起跟着高歌,踏着军歌大步向前。
“你也不用讲,我也不多说/
军旗上飘扬着我们的歌/
太阳听得见,月亮能懂得/
那是战士深情的诉说/
集合的歌,凝聚风霜/
行进的歌,呼唤江河/
野营的歌,啦啦,催开了野花一朵两朵。
……”
呜——一辆军卡从岗上急驰而下。
天,我们的眼都直了。是不是在拍电影?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一幕?
军卡的车头盖被掀飞了,驾驶室的玻璃支离破碎。
那个开车的班长,居然额上还流着血,目光坚定,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到医院附近,纠察居然在那里拦住了我们。戒严了?!
带队的男兵班长上前交涉,磨了好半天,纠察又是请示,又是报告,我们才通过。
过了卡口,我们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员了。全部撤离了?!还是?!我不敢多想。
(三十四)
终于到了通信大楼。
大楼上空已是硝烟弥漫,黑压压的烟雾呛人窒息,整个大楼破破烂烂得惨不忍睹,大门被炸裂得歪倒一边,路边的一些树,也被炸得歪扭七八。
团长、政委居然站在大门口。
带队的男兵班长跑步上前汇报、敬礼。
“辛苦了!谢谢!”团长走到我们面前,一个一个握手,一个一个敬礼,一个一个送上一包碗面,一根火腿肠。
电影上看到的东西,居然真的发生了?!我有些惊慌但更多的是兴奋!
进了机台,班长和刘工都在。
机房里电话响个不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放下帽子,迫不及待地问。
“沙弹场爆炸了!”班长头也不抬,忙得不可开交。
“沙弹场?!有伤亡吗?”
“目前好象3人死亡,伤者未计!”
听到“死亡”这个词我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更觉得刺激。
交接班后,班长走了,留下我和刘工。
爆炸又接连响了两声,机台震得“嗄嗄”作响。
赵技师也来了,她脸色惨白。
“害怕了?!”我笑着问她。
“你,你还笑?!”
“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这不是游戏!是真的!!!”她的嘴唇居然在发抖。
看她怕成这个样子,我更觉得有趣了。
“不就爆炸吗?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逸铭!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害怕!这次不单单就是一个死!”
看来技师了解实情。
“你知道吗?九车皮的沙弹,现在只是一小部分炸过了,如果剩下一起炸的话,整个XX市将会夷为平地!方圆百里人畜无一幸免!”技师说着居然落泪了。
我不由心头一惊,再看看被震裂的门,心开始下沉了。
看来事态严重了!
机台电话不断,根本不容我多想,一个接一个打进来。
这会的电话,不管军官也好,军官太太也好,战士也好,对我都客客气气的,甚至带着哀求。
“帮我多传几次XXXX,让他速回电话,一定多传几下,谢谢,谢谢。”
“麻烦你,告诉XXXX,我很安全,让她放心,一定给我传到!”
“请你务必告诉XXXX,让他一定活着回来,我等他!”
“寻呼台吗?还有人在啊?那你快给我传XX政委,告诉他我已经把他家属带出一号门了,一会开车送去XX市!”
“寻呼台!!马上给我急呼XX团长,告诉他,火烧到油库了!再不带人来,油库会马上爆炸的。”
“快!再传X院长,让他速派120到XX连来,我们这里伤兵惨重!快!!!”
……
“逸铭吗?”这回电话一上来就叫我的名字。
“到!”我条件反射!
“我是站长,现在机台电话堵塞严重,上级命令,非军务一律不传!直接挂断!”
“寻呼台,给我传了没有,怎么没回电话?”
“寻呼台,告诉他,我带孩子去X市里了!”
“寻呼台,告诉XX,让她速带孩子打车去X市!!!”这个更狠,一口气居然让老婆孩子打的到X市?!几百公里以外啊?!
以上这些信息,我通通没传!这是命令!
看来,我真要死在这里了!这回我才感觉到手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