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洁在看着我们。

她看到了什么？

在她的眼前，外面，大雨，我，林晓翼，还有陌生的车子停靠着。

灵洁。我低低地喊了出来，脚步想向她走去，却看到灵洁的脸似乎很冷，眼睛在我们的身上停留了几秒，别过了脸，已经不再看我。

我看着她走了出去，而我的声音并没有抓住她的脚步。

她走得好快。我看到她的脚步重重地落下，下面飞溅起黑色的泥水。

雨很大。

我跟了上去。

书影。林晓翼在我的后面喊我。

似乎有人在喊我，但我已经听不到后面的人在我的声音。眼睛被雨水打湿了，看不清楚路，心里很乱，我的脚肆意地踩在泥水里，只是想追到前面的那人。

我记得这一天，是2006年新年的除夕。

(一三一) 她看着我，轻声地叹息，也许，我们都是无法给彼此未来的人。

时间：2006年1月下旬

地点：书影家附近 家里

人物：书影 许灵洁 林晓翼

那一天的早上下着寒冷的雨。

我紧跟在灵洁的后面，心里也在追逐着一些未知的事物。

灵洁，别走。听我说。

她还是要走。直到我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冰凉。

我抬起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她却别过了脸。

我不想听。我都看到了。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那种无法言语的痛。我很明白灵洁此刻的心情，可是我还是不想说，我不想灵洁再为我昨夜的事而担忧。

我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脸，她不看我，我却看得清楚她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雨一直在下。

我们彼此都沉默着。

我很冷。雨落到我们的身上。我的心里升起那种寒冷，我感觉到我的疲惫，身体里都空空的。

许久。

书，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去你家里找你，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你不在，也联系不到你。你知道我是多么担心你吗？可是，我今天终于知道了，我的眼睛告诉我，原来我这一个晚上的所有的等待和担心都是多余的！

灵洁，不是，不是你看到的。

不是吗，书？她摇摇头，她早上送你回来，你还要我相信什么？

她的眼睛里慢慢地渗出了泪水。

我站在她的对面，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些情节和片断的话语在我的脑海中闪烁，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在潜意识里，我是想把事情全部告诉灵洁的。只是我没有解释。我始终活在我认为的是非判断中。告诉她我的生活的突变吗？让她和我一起背负起这些未知的事情吗？

我终究是个孤独的人，在最失意的时候，在最绝望的时候，还是选择了自己独自承受。

她看着我，轻声地叹息，也许，我们都是无法给彼此未来的人。

她的话一下扎进了我的神经。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还是拉着她的手。

你回去吧。我们都好好想想。她终于转身，想要离去。

我还是拉着她，灵洁。我的声音还在恳求她。

我累了。她却慢慢地从我的手里抽出了她的手，眼神里全是那种落寂的表情。

我看着她走，渐渐地远去。感觉这一切都该被湮没了。

也许，我们都是无法给彼此未来的人。我的脑子里又响起灵洁的声音。

在那一刻，我突然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我往回走。

昏昏沉沉。步伐疏离。

我的眼前一直浮现灵洁离开时候的眼神。她离去的背影。

我慢慢地上了楼，拿出钥匙，打开门，林晓翼站在客厅里看着我。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一丝愧疚，感到自己的失败。原来，只有我是错的。

我试图对她笑，却感觉到自己的无力，终于，我听到自己的身体在地板上发出了厚重的声音。

（一三二）她抱住了我的肩膀，亲吻我的额头。我听到她说，书影，我爱你。

时间：2006年春节

地点：书影家中

人物：书影 林晓翼 许灵洁

因为那夜受了寒，第二日又淋了雨，再加上心疲力瘁，我发高烧，在床上昏迷了一天。

那年的寒假，我没有回去。

林晓翼替我看了大夫，然后又通知了我的父母。

而这一切，都是我后来知道的了。

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到似乎有人将冰凉的冷毛巾敷在我的额头上，还有清凉的手指划过了我的脸。

而我没有多少意识，又浅浅地入睡。

书影。就在那一刻，依稀听到她低声唤我。

又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在火车上，一路颠簸，在空旷的田野上穿行，荒凉的树木一排排从窗口呼啸而过。

回家，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近。

我梦到周围的人都在说笑，脸上带着那种回家的欣喜。

自己感觉好累，于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直在睡觉，紧闭着眼睛。

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醒了，抬起了头，竟是灵洁。她正站着笑盈盈地看着我。

灵洁，我开心地笑起来，是你吗？你怎么来了？突然又发现刚才周围满车厢的乘客都已经不见了。整节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人。

灵洁笑着说，书，是我。我来了。

灵洁，你不生我的气了吗？你和我一起回家好吗？我带你去见我的爸爸妈妈。我们一起回去过春节，好吗？我拉过灵洁的手，我们坐在了一起。

好啊。书，我们一起回家。

夜里11点的时候，我突然醒来。

一眼看到身边的林晓翼。她睡着了。脸伏在我的枕头边。呼吸均匀，很安静。

我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十分干涩。动了一下，想要爬起来喝水。却很吃力。

她醒了。书影，你醒了吗？她伸出手抚摸我的脸。我感觉到她的手指很凉，而我的脸滚烫并且呼吸堵塞。

我发不出声音。努力挣扎了半天，才说出我要喝水。

我去给你倒。她端来水杯。

我把一杯的水都喝完了。问她，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书影。林晓翼又把脸贴在我的额头上，还是很烫。我去给你拿药片给你吃。

她把药片取来，递给我。我乖乖地把药片吞了，她又帮我把被子盖好，压得严严实实的。

她在我身边的床沿坐下，昨天你家人来电话，我接的。我已经告诉他们了，说你错过了火车。等你好一点，给他们再回个电话。她静静地对我说话。

恩。我点点头。晓翼，今天是除夕吗？我问。

今天已经是春节了。书影，你睡了一天。

哦，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半天没再吭声，突然我又问她，晓翼，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都开心点，恩？

我点点头。内心一下变得很脆弱，眼泪流了下来。然后，我又躺下去，闭上了眼睛，忍着不想哭。

她替我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书影，如果心里很痛，就哭出来。

我还是闭着眼睛，虽然感觉到睫毛在颤抖，泪水还是忍不住要流出来。

她抱住了我的肩膀，亲吻我的额头。我听到她说，书影，我爱你。

（一三三）哈哈哈，她看着我大笑起来，书影啊，你就是一个小病猫。

时间：2006年春节

地点：书影家中

人物：书影 林晓翼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二了。

我对林晓翼说，你回去吧，大过年的，你回去陪陪家人。我没事的。

那我走了。你自己先在家里好好休息，别乱跑了，我晚上再来看你。她看我退了烧，收拾了一下，也就先回家了。

恩，我知道。

我给父母，灵洁，还有郑飞，陈妤他们一些人分别打了电话。

向我爸妈报了平安，并且问候他们新年快乐。

陈妤听说我还在南京，说着再怎么初三的时候就要过来。还让我备好酒席。

只是，灵洁和郑飞都无法联系到。

我又打分别打给他们的家人。才知道灵洁已经去了海南。而郑飞，姐姐说他大年初一还打电话回来的，说是在南京有些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回来过年。

放下电话，我很沉重。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心理上。

虽然我得到了答案，可是全都是一些未知道的。

我就像在棋盘上的棋手，已经下了第一步，而下一步只能由对方来走。

吃完了饭，然后继续又蒙头睡觉。

整个人都很懒散，提不起精神，感觉也做不成什么事情。就是很挫败一样。

这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到后来怎么也睡不着了，还是不想出来。将被子牢牢地蒙在头上。直到我的被子都已经翻了个盖我都不知道。

喂，书影。还睡着呢？好象又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有人喊我，拍了下我的被子。

我把头探出去，是林晓翼。是你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快啊？都一整天了，你看你窗帘还没拉，天都已经黑了。她把大衣脱掉了，放在沙发上，然后又帮我打开窗户。

然后坐在了我身边，怎么脸还那么红啊？摸了摸我的额头。不烧了。来，快起来吧。她把我的被子往下拉了一段。

我却把被子又往上拉了一下。然后拽住被子。不说话，只看着她。

怎么了？还不想起啊。快点起，去洗了澡，我带你去吃饭。

不是。你出去下。我要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