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把我来这里想拿一些留做纪念的东西，在楼梯上看到他们，其中一个下巴那里带着疤痕的特征，以及在阳台上看到他们站在楼下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纪明生。

书影，我看他们不是冲钱来的，是冲着书语来的。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书语的身份，或者说是早就怀疑了。

纪队长，我觉得他们像是想要来找些什么的？不然怎么会把这里搞这么乱。

书影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你再看看，这里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今天都带回去吧。为了安全，我看你这里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来了。书影，最近自己要小心点。他说着说着，突然就严肃了起来。

我点头。恩，知道。

我进了书语的房间，简单地看了下，拿了一些他的相片，还有那本他曾经最喜欢的《基督山伯爵》。出来的时候，我在他的桌子上看到一本黑色封面的本子，我翻了一下，没有写什么东西，前面几张都是书语画的一些画，他喜欢画素描我知道，后面的几页像是在写英文单词，乱乱的，在练习一般，batch，illustrate，resource，obtain……写了很多。

书影,我们都好了.你东西拿好了吗? 纪明生站在客厅里喊我。

恩，好了，来了。我把本子和相片、书一起带上，又看了一眼书语的房间，走了。

（一二二）此时，马路上还是有很多的车阻拦在我的面前，路不好走，但我的心却明快了起来。

时间：2006年1月下旬

地点：南京小桃园

人物：书影 江言

我一个人去了小桃园。

天色已黑，我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对着一边湖水。身边偶尔有人走过，我感觉到他们在我身后的声音。空气里有一点点潮湿的味道，不冷，但风却紧瑟。

我从包里拿出了书和本子。打开本子，里面夹着书语的照片。我低头凝视着照片上的书语，他明亮的眼睛，淡淡的笑意，嘴角略微上扬。

哥，我在内心里低低地喊着他。抚摸着相片上他的脸，书语的脸看上去是那么平和。

哥，你现在在哪里？我看着他对我笑，却又感觉触及不到他，他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我笑，一样的眼神，不变的样子。

我心里意识到书语他已经不在了，只是我一直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总是感觉他还在我的身边默默地看着我。

怀念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孤单，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学会珍惜，而今终于知道，有些人是再也见不到了。那种感觉突然就很强烈，我感觉到眼泪就不自主地流下来。

为伊消得人憔悴。突然有人在我背后说话，并且有照相的声音。

我转过了身，一个女孩正看着我笑，手里举着一个照相机，她脸上笑容里灿烂的味道有点不符合这么个夜。短发，蓝色的男式的棉风衣，一张孩子气的脸，眼睛里却有着年少的轻狂。

你拍我？我心里并没有多少好气。

她走了过来，对着湖水说话，不是在拍你，是在拍眼前的风景。你不觉得很漂亮吗？美的事物当然是要拍下来留做纪念的。她又开始选取着角度拍照。

我看到她的右耳上还有一个耳环，很显眼。

听她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还有点京片子。你是北京人吗？

嘿嘿，你听出来了是吗？

恩，是。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我并没有多少好感。虽然她的身上的气息让我觉着她有与普通女孩不一样的地方，那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敏感。但我却想掩饰着这种想法，也没有心情。

我还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本子。纸上的画，我一页页翻去。后面是书语写的英文单词。还是那样，我看着，心里很惆怅。

她似乎倒对我产生了兴趣。站到了我面前，哎，兄弟，你似乎不大开心啊？

兄弟？我抬起头看着她。

恩，她笑笑，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到你就有一种亲切感，有点相识的感觉。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她看了看我的胳膊，说我明白了，她像是想要安慰我，又像是没什么话说。

抽烟吗？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支，递给我。

我摇摇头。不要了，不习惯。

习惯，习惯了就好了。她笑笑，自己取出一支放到唇间，拿出打火机点着了。

我不语了。对着眼前潦草的单词。习惯，习惯了就好了。我脑子里还是她的话，有点机械性地，却突然想到了书语曾经说过的话：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英语，最怕学的就是英语，我是怎么也学不好了。因为我早已经习惯了用汉语的角度去说话，说英文真不习惯。

对于英语啊，是能不看就不看。

等我上了大学，就再也不碰它了。

毕业了，我总算是要脱离它的苦海了。

书语他是不喜欢英语的，他是最讨厌英语的，那他怎么可能会没事写这些英文单词呢？

一个人的习惯容不容易改变的？我突然问她。

当然是不会的啦！她笑了起来，就好比一个人习惯用右手吃饭，是绝对不会用左手的。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拿起书和本子，就向马路对面的车站跑去。

喂，喂！她在我身后喊我，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的？走也不说一声。

我转过身，大声喊道，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我向她摆摆手，有机会再见！

她朝我点头，也笑了，恩，再见，记得开心点。

此时，马路上还是有很多的车阻拦在我的面前，路不好走，但我的心却明快了起来。

(一二三) 我一下拉开就要开走的出租车的门，冲她喊，灵洁，别走。

时间：2006年1月下旬夜

地点：书影家中

人物：书影 许灵洁

我找到了纪明生，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让我把本子留下，说他们会研究一下的。

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回想着今天傍晚发生的事，看到的一切。周围走过了什么，我也没在意。我感觉到自己就是在那种被放逐的状态中，脚步在行走，但心情却不是被周围所牵引的。它只是属于我。

感觉到有点饿，想着家里也没有什么菜，也不想做，于是去超市买了一些熟食回来。

饭在厨房里煮着，我在沙发上看电视，正在放的是警方报道。我突然有点敏感，不想接触到这方面的话题。于是，很快就换了台。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停地换着频道。

手机响了，灵洁的信息，书，你在家的吧，我下班了。一会过来。

我只回了句，恩，你过来吧。

放下手机，我坐着发了一会呆。灵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这几天我都很沉默，我都没有主动找过她。在电台的时候，常常看到她，我也只是那么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书语的离去，让我觉得对生活，对周围的人与事一下失去了激情，甚至包括对于毫不关联此事的灵洁。

我内心一下冷了起来，将自己包裹得很紧。内心的悲痛，逐渐变成了一种暗伤。它存在，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愿意被别人看到，不愿意被别人说起。

灵洁是很敏感的，她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一些。对于她对我的一些贴心的话语，我总是表现得那种没有表情，也没有什么触动，态度是有点冷的。我知道自己是自私的，甚至我对于同事之间对我说话，有时候我也会强装一些笑脸。只是对于灵洁，我并没有。我连假装都不会，因为我就是不想在她面前掩饰我的这些不好的情绪。她是知道的了，只是她并没有问我。而是放任着我那么对她。

今天，她要过来了。我看着自己的家，只是简单地把客厅里的书收拾了一下，便坐着等她来。

门铃响了，我起身开门。她站在门口，手里有一包东西。

进来吧，我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很快就好吃饭了。

书，我买了一些点心你可以做早饭。

恩。我去看下饭好了没有。没有多看灵洁两眼，我就走进了厨房。

我盛好了饭，端了菜，灵洁在阳台上看着前面。

我感觉到她心里一定不是很快乐。气氛有点僵，我喊她，灵洁吃饭了。

她坐在我身边。我也只是埋着头吃饭，不说什么话。像是她不存在似的。

灵洁没有怎么吃。我吃完了，然后看着她吃，灵洁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着她的。我看着她，却没有话可讲。

等她吃好了，我开口了，吃好了吗？我把东西端到厨房。

等下，书。灵洁一下拉住了我正在端盘子的手。我抬起眼睛看着她，我知道我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毫无表情的。怎么了？

灵洁只是轻叹了口气。没什么，你去吧。

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开的不大，却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声响。灵洁就坐在我的旁边，却离的很远。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抱过她一下，甚至没有一句问候。

这一时候的我，就像是一种黑色，一种收敛的阴郁，却又是张扬的冷漠。我总是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人已经长大了许多，可那都是空的，我没有，因为我始终没有学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再去面对别人。我知道我是变成了最自私的人，因为我把我的痛苦带给了我最爱的人，心里明明知道这会伤了她，却任凭着自己的性子去做。并且没有悔意。

她突然说话了，过几天你就要回去了，我来看看你的，春节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她把脸转了过来，看着我。

恩。我依旧是那样地坐着。此刻，谁都不说话了。可我知道灵洁的眼睛正在看着我，当然我也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她知道我对她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