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黯然。连帮她介绍男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么?我想挑选一个男生,挑选一个适合她的男生,这样我会放心些。我自顾自地计划很多,却没征求吉儿的意愿,吉儿愿意这么做么?其实我是一厢情愿。
自其其上次来过之后,大家都以为他就是我男朋友,同事们都说君有福气,有一个肯拖地、会做饭、细心体贴的的男朋友,而且他高大威猛、玉树临风,样貌和毛宁有几分相似,算是个帅哥。我心想,他细心体贴、他高大威猛、他玉树临风,他是个帅哥关我什么事?吉儿以前也常说自己高大威猛、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不爱才怪,想起吉儿不由自主地笑出生,她真是一个可爱的家伙!心念未已又强制自己不得想她。
某天夜里收到吉儿的信息,说她现在每天早早起床去打篮球。只是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和一个标点,足够我心跳加速好久,握手机的手也出了汗,我猜想她发这个信息的目的和心情,我想从这几个字里看出更多的东西。可是看不到。我于是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在公司的篮球场打篮球,风雨无阻,我为自己一天的开始便和吉儿做同样的事感到兴奋万分。同事们奇怪我何以有这样的精力,晚睡早起,吃得少干得多,说我简直成超人了。我傻笑,笑得脸部的肌肉发僵,抽蓄。
公司准备在西安成立一个分公司,需要抽调一批业务骨干过去,晓双和一位副总前去负责主要工作。董事长问我愿意不愿意和晓双一起过去工作,我笑笑说不想了,离乡背井到西北爸妈大概不给。董事长叹气说,本来还想着你和晓双会是很好的工作伙伴,可以在短时间内建好厂房立马生产呢。我抱歉地笑了笑。当初是为了离吉儿近一些才来这工作,如今是没有道理再远离的。
晚上和晓双去名典咖啡厅喝咖啡,她让我试试爱尔兰咖啡,我不肯,她硬要给我喝,我说,不喝,某人说她不在场我一定不能喝爱尔兰咖啡。晓双问我某人是谁,为什么不给。我避重就轻地说,《爱尔兰咖啡》是痞子蔡的作品,你自去找来看看罢。晓双缠着我给她讲,我不肯,她奇怪地说,你平日那么会讲故事,怎么最近老什么话也不说的?你究竟怎么了?神神密密的。我不语。她说,我打电话给阿吉,告诉她你最近老不在状态,让她好好教训你!我抢过晓双的手机说,不许打电话给她,不许向她提起我!晓双讶异地看着我,又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不发烧啊,怎么倒疯了?我推开她的手,叫了一杯白开水。吉儿说喝开水好,我应该多喝开水的,我便喝。
从咖啡厅出来,在车棚碰上吉儿的妈妈,我忽然心跳加速,搜寻着吉儿的踪影,她是不是也随她妈妈出来?阿姨搭着我的肩膀说,君好久不来家里了,很忙么?晓双应该给君放假,她本来就是个工作狂。我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晓双亲热地搭着阿姨的肩膀说,阿姨越来越年轻了!阿吉在家么?我才和君说要过去看您呢。阿姨乐呵呵地,说,哪里有年轻?不行啦,老啦。吉儿去隔壁停车场拿车,就过来了,你们等一等她,见个面。我一边涨红着脸一边拉着晓双说,我们不是还有事要做么?我们不等吉儿了,就回去吧。平日善解人意的晓双也不知怎的,拉着阿姨说得正欢,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我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很怕很怕见吉儿,好似见了她就会怎么样似的。偏生阿姨的手机没电了,她说,君,你手机给我用,我告诉吉儿我们在这,别让她找不到。
我颤抖着双手把手机递给阿姨,吉儿该以为是我来电吧?果然,阿姨在电话那端解释了很久,反复解释为什么会用我的手机。她打完电话后说,吉儿真是昏了头了,老妈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好不容易听出来了吧,又要我解释为什么是君的手机,这孩子,我用君的手机她急什么呢?
我带着期待的表情听完阿姨的话,接过手机反复看“已接电话”里的“吉儿”二字,傻傻发笑。吉儿来了,她停车,开车门,走出来,她拥抱晓双,她轻轻拍打晓双的后背,眼睛却一直看着我,我只看了她一眼便脸上发烫不敢和她对视,把视线飘到对面街的广告牌上。晓双告诉她我们刚喝了咖啡,她问,喝了什么咖啡?我刚想回答晓双便抢着说,喝拿铁!我让君喝爱尔兰咖啡她不肯,只好选了拿铁。晓双说话的时候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尖,脸上又一阵发热,记得当年答应吉儿的,除了她不得陪其他人喝爱尔兰咖啡。吉儿含笑说,君,怎的不喝?我抬头,以无比坚定的语气说,你不在!是的,因为吉儿不在,她说她不在场怕别人偷偷在我的咖啡里加眼泪,君喝了加眼泪的爱尔兰咖啡便会记住那个人一辈子,这是吉儿所不愿意看到的。吉儿闻言便把她的眼睛弯成月儿状,又象往日那样拉着我的手,我心里一荡,脚就发软。吉儿清减了不少,我暗自叹息。
晓双把准备上西安工作的事告诉吉儿,并说找个时间大家聚聚,以后怕是难有这样的机会了。阿姨说,明天晚上吉儿不加班,你们三个出来聚聚吧,晚了就住我们在市区的房子。我们都点头表示赞同,我是既欢喜又担忧,欢喜的是见吉儿的时候除了一刹的慌乱外便是窃喜,担忧的是我为何还是如此在意她的感觉?睨眼看吉儿,发现她也正看着我,我象做错事被当场捉住的小孩,腾地又脸红。
和晓双回公司,在车上她问我,你还记得前年吉儿忽然瘦了那么多吧?你说,她为什么会忽然瘦那么多?我发现她最近也瘦了,瘦了一圈。我把头靠在靠背上,叹气说,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瘦了?我又不是她!晓双也叹气,说,你们真是奇怪,为什么非要拉远彼此的距离呢?我转头看晓双,发现她正很专心地开车,刚想告诉她点什么,转念一想又吞回了话,我和吉儿有什么好同晓双说的?说了徒增笑料而已,也罢。晓双见我欲语还休忍不住又发牢骚,说,你们究竟怎么了?以前不是好得象一个人似的么?真搞不懂!唉,我是当事人我也不懂,更别说晓双了。我听着《风铃》靠着靠背想刚刚吉儿的神情、动作、言语,我想她见到我是高兴的,既然是高兴的,又何以对我不冷不热的?虽然拉过我的手,手心却没有温度,刚刚说“再见,明晚见”的时候也没有往日的缱绻缠绵。其实,我何尝不是这样?我何尝不是心里想她想得狠,见了面却一言不发不是看天就是看地?我既希望吉儿是如我一般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又希望这些没有联系的日子吉儿是真的差点忘了我。一时又想起明儿晚上和她的约会,便在心里计划着要换什么衣服——换吉儿喜欢的衣服。
隔天晚上早早吃了饭便催促晓双去接吉儿,晓双笑着说,你这么急干嘛?就非得那么快见到阿吉么?她又不会跑掉!我脸上一热,心事被晓双说中了,真不好意思,可是还嘴硬死撑着说,哪有?怕是你想见她罢,你不是说再不见以后再难见面的么?晓双摇头,只笑不语,笑得我心虚,摇着她问她笑什么。她说,你自己看镜子,看自己脸上的表情,天啊,人家说的“怀春”是不是就你这样?我忙照镜子,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满脸荡漾着笑意,无论怎么努力嘴还是合不拢,也便讪讪一笑,说,我平日也是这样的。晓双慢慢地说,骗自己就好,何苦连我也骗了?我无言,握着自己的手久久不出声。
我不知道连日的逃避、努力让自己忘记怎么会全都没用了,怎么又会为了见吉儿一面而故态复萌前功尽弃,我这是怎么了,我究竟想干什么?饮鸩止渴罢了!双手掩面,长长叹息。
吉儿居然也穿了和我一样的衣服——一身黑,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忽然想起晓双刚刚的那句话,又硬生生地把雀跃的表情藏起来。
我们先去喝咖啡,听晓双主讲,讲她规划的未来,我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吉儿倒象挺投入似地,我几次把目光投向她,她都神情专注地看着晓双。我掏出香烟,叼上一根,用火柴点燃,抬头见吉儿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一会才问我,你怎的抽烟了?几时学的?我淡淡地说,抽烟而已,需要学么?抽好久了。也许是我淡淡的语气让吉儿觉得不舒服,她点头说,好,想必晓双也见过你抽烟?晓双点点头,又耸耸肩说,我有同她说了别抽,可她不听。我装作听不见她们的谈话,只拿着白色的烟盒反复摸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来”,黯然神伤。吉儿不说话,晓双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听着大厅里传来的悠扬的钢琴曲《献给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