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师傅让我们量尺寸锯一段铸铁,锯下来练习做阶梯型轴子,我十分兴奋,领来一把锯子驾在铸铁上就出死力锯,拉了半天才锯了一小道痕。波说这样不行,我们要一人一头合力拉着才锯得快。于是我和波站对面,弯着腰你来我去拉着锯子,口里还合唱着: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丁给我送来手套,说仔细手磨出茧子。哎呀男朋友就是不同,时刻惦记着我,我戴着手套跟波炫耀说,你看你看,人家丁多么细心,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波叹气说,哎,我也体贴细心啊,就是没有一具好皮囊!对了,晚上我带你出去玩!波一向来不赞成我晚上出去的,这次主动提出带我出去玩,真是难得,我怕他反悔赶紧拉钩上吊。
晚上到快熄灯了波才让老乡来找我,听说是出去玩,阿蔡和小凡也跟着去。波带我们去露天酒吧看投影,我直呼没瘾,看投影还不如回去睡觉。波说,这不是一般的投影,是来看世界杯足球赛!说起足球赛我这个伪球迷可高兴了,人家看球我看人,哪个国家的国足帅哪个国家的国足酷我如数家珍。原来第十六届世界杯在法国开锣了!时差的关系,所有比赛都在北京时间下半夜进行,所以看球就得熬夜。
熬不熬?阿蔡问我。
熬,熬,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得熬到底。我信心十足。
好在零点以后进行一场球赛,完了还有两个钟间隙再进行另一场比赛,每个夜里就两场。我们商量着看完一场睡一个囫囵觉也是可以的。如此每天夜里准时来酒吧报到,白天打呵欠实习,中午争取时间睡觉,吉儿几次来找我我都睡着了,她不忍叫醒我由着我睡,我睡醒看见纸条又后悔不已,忙忙地写了几个字给她,告诉她我最近的动向,末了又添一句“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这多少有点补偿的意思。事实上当时我未正真体味相思却信口说来,后来阅尽其中况味却欲说还休,只道天凉好个秋。
对于伪球迷来说小组赛没什么看头,一般精彩的都在八分之一才陆续上演。我开始喜欢上一个外号叫“外星人”的巴西人——朗拿度,也就是罗纳尔多,直至如今的一见他就犹如看见了人民币般兴奋。阿蔡她们则是碧咸(贝克汉姆)的超级拥趸,只要镜头对着小贝,她们的尖叫声就盖过音箱的声音,千篇一律喊着“碧咸碧咸”,尖叫声当然不止发自阿蔡她们,在场的女孩子除了我之外几乎都是小贝迷。波对于大家这样已是见惯不怪了,我还不是很能接受,有心在外星人出来的时候也喊上几句,可惜整个场都安静得很,我不敢吸引众人的眼球,只好悻悻作罢。唯有在他们喊“好波”“进了进了”的时候才敢大声地叫几次“外星人”,叫完了发现除了阿蔡和小凡别人都没注意我,便也偷着乐。
乐极生悲,古人早这样说了,阿蔡她们终于在英格兰和阿根廷的八分之一决赛上看见碧咸在下半场被红牌罚下场的时候再一次印证古人的话了!酒吧里愤怒的球迷一时就想把可怜的碧咸剁成肉酱然后煮了吃!我带着兔死狐悲的哀伤勉强给予安慰,阿蔡她们既伤心又生气,直说不看了回去了。还是我的外星人球品好啊,最后得到了最佳球员的称号,此是后话。
学期也快结束了,吉儿得备考,我写信让她一起过周末,感觉好久不曾碰面。吉儿周六晚来的时候我刚冲完凉,穿着一件长T恤,顶着一头湿发正给阿蔡她们讲笑话。阿蔡拍着床板让她一起坐床上,她笑着依在我身上问我讲什么笑话呢。我把脸凑到她脖子用力地闻闻说,好香啊!你来得正好,我刚从书上看来两个笑话,你们听听。
阿蔡和小凡催我快说,我只得忍着笑说,各位观众,你们知道男生上厕所最怕听见别人唱哪首歌么?她们三个都摇头,吉儿想了想说,一定不是什么好歌!我让她们猜,她们不知道是懒还是笨,总之就是猜不出来,说我若再不公布答案就呵痒了。我一本正经地唱着: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啊!
她们醒悟了,三个人六只手一起捶我,好在是笑得没了力气我才不至于受伤。阿蔡眼泪都流出来了,指着我对吉儿说,你看她整天都看了什么书!
吉儿擦着眼泪说,这必定不是从书里看来的,书里哪有说这个!
小凡还叫着,老爹还有什么笑话一并说来听听。
这个年龄的孩子,对于稍微带点颜色的笑话总是十分乐于传播。我正襟危坐说,你们将来谁结婚了我都送一样的礼物——《诗韵》一部。
吉儿说,结婚和作诗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一定送《诗韵》?
阿蔡说,就是,洞房花烛夜谁还有心思作湿作干?即使作了也是淫词艳曲。
我说,这你们就不懂了,作诗是不是得讲究平仄?《诗韵》里不是规定了平仄韵脚么?古汉语有“平、上、去、入”四声,你们仔细想,洞房花烛夜难道不用“平、上、去、入”么?还说和《诗韵》无关?!
我还未说完吉儿已经笑倒了,只指着我说不出话来,阿蔡和小凡还是一脸茫然。吉儿笑够了搂着我说,全世界听好了,我们要“平、上、去、入”了!
小凡说,蔡妈妈,这两个人疯了,她们说什么呢?阿蔡直说不懂。
吉儿拉着我站起来说,睡了睡了,不说笑话了,笑得太兴奋一会睡不着。又拿来电吹风帮我吹头发,我躲着也没有,还是被她稳稳拉住了,把头按在她腿上,仔细地吹干。我说给她冲牛奶,她说不麻烦,睡觉要紧。
不上床还好,一熄了灯上了床暧昧的呼吸就在彼此耳边涌动,我侧身面对墙,十秒过去,心想吉儿怎么还不快来搬着我的身体搂着我的腰亲着我?吉儿只捏了我的手说,君,我腰酸背痛。
我知道考验我的时刻到了,立马坐起来,吉儿已经趴好了。按摩这个东西不沾则已,一沾上容易上瘾,尤其是我的按摩,吉儿如是说。我捏着她的脖子,然后是肩膀,一路下来,然后是背部,再到腰,最后是手臂到手掌。问吉儿说会不会太大力了,她摇头说不会,刚好,你一直很能把握力度。暗夜里,我在空气中笑成一朵菊花,只要她喜欢只要她舒服,我便十分乐意给她按摩。这半套服务做下来大概要四十分钟,做完了吉儿也刚好小睡了一觉,睡眼惺忪随手拿起床头一瓶baby爽身粉就坐起来,我即刻如接到命令一般卧倒在床,等着她给我搽爽身粉。刚认识我的时候,吉儿很为我这么大了还搽爽身粉感到奇怪,我说我怕热,搽了爽身粉感觉凉爽,能睡得好些。
我们提供的都是“半身”服务。我趴着,吉儿撩起我的睡衣,倒一点爽身粉在手里,覆在背上,双手细细地由中间向两边揉开,直到腰。搽完了搽前面,这通常不能很好地完成,盖吉儿总爱上下其手,我又半推半就,一个拉着睡衣,一个扯着睡衣,由暗自教劲床上比武到交换口水,最终还不是被她剥了——每次乐此不疲,终成固定模式。我渐渐爱上这种从一开始的你争我夺不肯妥协到后来的被她压迫手脚不再灵活几近同归于尽的这种方式,实在找不到比同归于尽更准确的词语。每次我刚开始享受爽身粉带来的凉爽,下几秒身上又出汗,吉儿会问我,怎么又出汗?我暗笑,和你每晚都要打上一架,不出汗才怪呢。早上醒来爽身粉瓶的盖子不是压在枕头下就是掉在地上,瓶子通常是倒在床尾,洒了一半爽身粉在床上。
我总比吉儿早醒,其实是没怎么睡,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听了一会吉儿规律的呼吸声才小心地拿开她的手,把薄毯给她盖好,穿上睡衣下床来。因为是周日,宿舍里静悄悄地,大家都还没起床。我蹑手蹑脚地刷牙洗脸,给自己冲杯牛奶,开了宿舍门到走廊边喝牛奶边呼吸早上的空气。
喝完牛奶,换了衣服给她们买早餐,阿蔡要肠粉,加青菜加鸡蛋不加肉,小凡要糯米鸡,维艳要茶叶蛋,不知道其他人想吃什么,全买了水煮鸡蛋,又给吉儿买了刚出炉的奶油面包,再打一壶开水,走上五楼已是气喘吁吁。她们全都睡得象猪一样,连平时最早起床的阿蔡也正流着口水做着好梦,真不知该不该叫醒她们。
我是再睡不着的,拿了书坐在床上看,吉儿一转身刚好抱着我的腰,口齿不清地说着怎么这么早起,一只手又在扯掉我的衣服,我按住她的手,小声地说,起来啦,给你买了早餐。吉儿把头移到我腿上,摇着头说不起不起,又睁开一只眼睛看我,扬着脸示意我亲她,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她不满意,噘着嘴,我只得含笑亲了她的唇,她才满意地笑了。我一手拿书,一手一遍又一遍抚着吉儿右边长着一颗红痣的浓眉毛,她捏了捏我的鼻子,说,傻猪,笑什么?我只是笑着摇头不出声。吉儿用手指抚弄我嘴边,沿着我嘴唇的形状移动着,摸得我痒痒地,我突然张大嘴含住她的手指,轻轻地咬着,碾着,吸着。吉儿说,傻瓜,傻瓜,傻瓜。眼里笑意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