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拨多少次了吗?我他妈的每次拨完201还要拨1选择普通话,然后再拨八位卡号和四位密码,然后再拨你们宿舍的号码,如果占线,最多只能重拨三次电话号码,三次以后,就要再从201重复拨起!”
“他又不知道你一直在拨……”
“一会儿回去铁定挨批。可我就是想要看看,今儿晚上这电话到底能不能拨通!”
项磊开始痛恨自己的虚伪,还有任性,项磊觉得自己这两个基本性情属性都有那么一点点装逼的感觉,这种感觉其实让项磊觉得厌恶。项磊把听筒贴紧耳朵一点,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听到邵一鸣此刻的呼吸声。
“你怎么不说话?”邵一鸣忽然不再急躁,低声问道。
“太晚了,回去吧!魏桐的车票早我一天,到时候一起去送他吧。”项磊说。
“真的?”邵一鸣紧张地问道。
“真的。”项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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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对着宿舍电话吼了一句:“我他妈的也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项磊第一次当着我们的面儿无所顾忌地说出这些直白的话,我们大概都听着肉麻,我看见郑东明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夸张地挤了一脸怪异的笑容。
项磊挂了电话以后,刚刚爬上床铺,电话就重新响了起来,我们都知道,那仍旧是项磊的电话,所以良久都没人去接。刘冲坐起来找拖鞋的时候,项磊这才下了床铺。
项磊接起电话,皱着眉头粗声喊了一声“喂”,几秒钟内,却又和颜悦色起来。随后,项磊扯开电话线,把电话递给了正坐在自己下铺泡脚的郑东明。
郑东明和准女友煲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粥,刚挂上,电话就又响了。郑东明抓起电话便问:“怎么呢?”一秒钟后,又不无尴尬地“哦”了一声,把电话随手放在了下铺,一边说着“项磊电话”,一边端着洗脚水走出了宿舍。
那晚,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项磊和我们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只不过在这个十平米左右的宿舍里,彼此的时空出现了一些交叉,这才得以互相听到和看见。
所以,在我们听见项磊讲电话时,才会不由自主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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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东明、周云志和我,都计划在暑假期间留在北京做点事,倒不是想挣什么零花钱,而是中学时代就常常通过各种渠道听说,不少大学生靠假期打短工来积攒了社会经验,听得多了,难免有些迷信所谓的经验,也有点附庸潮流的意思吧。
期末考试周里,我们总是在宿舍里讨论这些事。
有一天,何飞临走前接茬说:“你们要是真有这打算,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到我一哥们儿他爸开的公司里,他们每年都招一些暑期临时工。”
我们一听就来劲了,纷纷问起具体情况。
“也就是发发传单搞搞市场调查什么的,可别嫌苦。”何飞说。
我们当然说没问题,然后不厌其烦地拜托何飞一定要当回事儿。何飞拍拍胸脯说包在兄弟身上了,然后转而朝项磊“诶”了一声,问道:“你丫要不要报名?”
项磊一定很惊讶,因为这二人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正面交流了,大概是因为项磊去上海之前,何飞那句没有搭配笑脸的“玩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中一个人刻意安排的结果,这二人几乎很少在宿舍里碰面。
“不了,我暑假要回家。”项磊说。
我们看到何飞再次轻蔑地笑笑,背起书包走出了宿舍,带上宿舍门的那一刻,硬生生地丢下了一个字:贱!
这一回,项磊终于显得有些生气了。
这大概是我们所见到的项磊第一次对何飞生气,而且似乎还带着天大的委屈,我们听到项磊自语说:“我操!我他妈的招他惹他了?!”
这时郑东明伸了伸懒腰,对我和周云志说:“何飞这人真够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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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桐回家车票上的时间,是考试结束后第二天凌晨三点。
项磊本来犹豫着,要不要真和邵一鸣一起去送他,魏桐这时打来电话说,他和邵一鸣正在教四门口等着项磊呢。
三个人本来打算在候车室等到凌晨三点的,但是那个热得像蒸笼,并且掺杂了各种味道的环境实在让人难以忍受。邵一鸣提议去旅馆里等时间,三个人一致通过。
项磊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另一张床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项磊忍不住偷偷转过脑袋,在朦朦胧胧的光线里,看到邵一鸣一动不动躺在两米远的另一张床上,正乖乖地回应着魏桐的亲吻。项磊心里一阵酸楚一阵难过,偷偷把脑袋缩回毯子里,再也不敢去偷看了。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项磊做了一个梦,大致的情景根本无关痛痒,项磊记得自己被一个人紧紧抱住,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话:许梦虎,你他妈的终于来看我啦!
忽然就醒了,当项磊意识到这是一个梦的时候,心疼,却又无计可施。
随后,项磊发现邵一鸣坐在自己床沿,一边抽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一次,那目光似乎丢掉了原本的清澈,又或是根本未丢,只是蒙了一层暧昧的浓雾。
邵一鸣伸出一只手放在项磊手上,项磊就像触了电一样,慌忙把手撤进了毯子里。
“几点了?魏桐呢?”项磊问邵一鸣。
“我刚把他送上车。刚才你睡着了,他不让我叫醒你。”邵一鸣说着时,已经迅速俯下身子,一头扎在了项磊的胸脯上。
项磊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项磊,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们在一起吧!”邵一鸣埋在项磊胸口的毯子里,声音含混不清地说,“然后一起告诉他,这是我们都没办法的事。”
项磊伸出手,一边去推邵一鸣,一边说:“你先起来!”
项磊其实推不动邵一鸣,可是邵一鸣随即主动撑起身子,但并没有离开,而是胡乱踢掉了鞋子,鲁莽地掀开项磊的毯子,把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没等项磊反应过来,邵一鸣就吻住了项磊的嘴唇。
项磊急了,一手扯住邵一鸣的T恤领口,一手顶住邵一鸣的脖子,几乎用尽全力。当邵一鸣被迫离开项磊的嘴唇时,项磊当即咆哮:“邵一鸣,你给老子滚蛋!”
邵一鸣却根本不急,轻巧地支开项磊顶在自己咽喉处的手,再次探下脑袋。
项磊调动了全身的力量,一边扭曲着身体,一边重新去推邵一鸣。当邵一鸣再次离开,用一对充满渴望的清澈目光注视项磊的时候,项磊忽然就那么醉了,一瞬间,几乎随之丧失了全部的力量。
邵一鸣接下来的靠近,终于获得迎接。
项磊心想,一定是那个梦还在继续。真实的邵一鸣,应该还在两米远的那张床上,乖乖地回应着魏桐深情款款的亲吻,而面前的这个人,自然是虚假的邵一鸣,原本应该是项磊梦里的那个家伙,随意借来的皮囊。
他胡乱扯下了项磊的上衣,然后又去扯自己的。那个迷彩T恤和他开了一个让他懊恼的玩笑,箍在他的脖子上逗留了半天。他手忙脚乱地去揪自己的皮带,还没揪开,又转而去揪项磊的,颤抖的手,却始终没有找到机关所在。
他着急的样子让项磊想笑。项磊忍不住上手,帮他解开了自己的皮带,他一边盯着项磊看个没完,一边又去解自己的皮带。
接下来的赤诚相见,还真是不易。
莽撞地耕作了一会儿,他开始私下里准备着什么。当他举起项磊的双腿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时,项磊这才感觉到了一丝惊慌。
“你……干什么?”项磊忐忑地问道。
“爱你……”邵一鸣含混的声音说。
在项磊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刺痛已经让他感到战栗了。
“等等!”项磊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邵一鸣停下来,有点费力地埋下头去亲吻项磊。
随后的刺痛接二连三,而且几乎没有退路地加剧着。
“停下!”项磊忽然醒了。
这原本不是梦,却需要醒来。
“很快就没事了……”邵一鸣一边柔情说着,一边却蛮横地前进。
“你……你停下!”项磊开始流汗。
“项磊……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邵一鸣自顾自地说。
项磊被邵一鸣卡住身体,稍有动作,便会加剧那份疼痛。项磊感觉到脑袋下的枕头已经被打湿了,脖子里,脊背上,汗水不停地往外渗。
“邵一鸣,你他妈的给我停下!”项磊开始咆哮,同时奋力将右脚别过邵一鸣的胳膊,终于触到对方的胸膛时,毫不客气地狠狠发了力。
邵一鸣扯着毯子仰面倒下床去,脑袋磕在窗户边的茶几上,两个茶杯叮叮咣咣散落在地,茶几边的椅子也随之发出一声聒噪。
邵一鸣很久没有站起身,项磊有点心疼,却不愿意给他察觉这点心疼,更不愿伸出手去拉他一把,而是兀自去了卫生间。
有血。不知道为什么,项磊一时间觉得,那血一定很脏。
项磊回到卧室就开始穿衣服了,邵一鸣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看着项磊收拾自己。当项磊穿好衣服往门口走去的时候,邵一鸣大步追了过来,一把拉住了项磊的手。项磊觉得厌恶,一把甩开,还没有挪开步子,邵一鸣已经从身后将他实实抱住。
“对不起!”邵一鸣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在项磊耳边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