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也昏头,”我接过他的行李,回身拉他头发,“我说你头发怎么又变了……”
“啧啧,为了国人的眼睛着想么,在北京我顶个白头发别人还以为我养生学得出神入化了,”他咧嘴嘿嘿笑,拨了拨他的紫脑袋。
“……你再乱搞你头发,小心它恨你以后不长了。”
“切,”他忽然退后几步,皱了皱眉头,“你干嘛?减肥?”
“哦,呵呵,效果不错是吧。”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转过身看到他满脸不爽,“干嘛,饿了?我的肉可不好吃。”
“……你现在多少斤?”
“……”我开了车门,笑笑,“上车,我找你找的够辛苦的。”
他盯了我一会儿,没说什么,跨上车,我关上车门绕过去也钻进车里,刚坐好,他又问我,“你天天吃什么呢?瘦成这样,不要命了?”
我笑了笑,发动车,“没什么,就寿司么,呵呵。”
“你不会吃那东西吃了五年……”当初到美国留学的时候吃什么都别扭,阿涛给我买来的寿司倒是比较合口味,回了北京自己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又因为工作忙起来没什么时间,于是就吃这个又快又有营养又方便的寿司混日子,算算,还真是基本上吃了五年了。
“呵,差不多吧,省事儿么。”
“……你这么乱七八糟的,以后小心身子受不住,未老先衰!”
“呃……你能不能别咒我,我现在还锻炼呢,就是它自己总掉秤儿,我也没办法。”
“你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不掉秤儿才见鬼了,”他瞪我一眼,“你到底多少斤?”
“唔……一百二吧。”
“什么?!”他突然侧过身子,吓得我握方向盘的手直抖,
“别激动兄台,我还想活着呢。”
“……你他妈的……”他叽哩咕噜地乱骂,夹杂英汉日三国语言,听得我直笑,“别他妈笑!我说真的,你找死啊你,工作也没你这么拼命的!”
“呵呵,还好吧,自己一个么,就混呗。”
“……你还自己一个人?”
“嗯。”差不多吧。
“……”他不知道想什么,一路上没再说话。
到了家,他把自己的东西乱甩,然后直扑床,“哎哎,过来睡觉!”
“才九点睡个屁啊,”我收拾他扔了一地的杂物,白他一眼。
“九点了?你一般几点睡?”他横在床上侧着身拄着他的紫脑袋问我。
“不一定。”
“平均?”
“两三点吧,”我把东西收拾好,走过去坐他旁边。
“……若飞。”
“恩?”
“我又想照顾你了怎么办?”
“啧,你照顾我家狗吧,”我朝凯撒伸手,那狗不情不愿地晃过来,“凯撒,衰狗一个。”
“你瞅这狗跟你主人一样瘦的难民似的,”他伸手摸摸凯撒的狗头,那衰狗倒是意外地蹭蹭他,挺喜欢的模样,奶奶的,以貌取人的死狗,重色轻主。
“凯撒,凯撒~”他叫唤得挺顺溜,看来他挺喜欢它,要不……给了他算了,我也养不明白它,省得它天天囧成那个德性。
“你喜欢?”
“还行,瞅着跟你挺像。”
“我靠……”爷我虽然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也还没衰到跟一苏牧长得像吧……
“哈哈,”他挪开摸狗的手,改过来摸我的脑袋,“哎哎,手感都差不多。”
“……你去死吧……”我别开头,他倒是大臂一伸,一下子抱住我,我汗毛倒竖,“喂喂,干嘛,发情?找凯撒去。”
“呵呵,让我抱抱”他笑笑,过会儿皱眉头,“抱着都硌手了……”
“得,那你放开。”
“……唉,我负责给你养肥点儿吧。”他松开我,“睡觉吧。”
“不行,还有个企划要今天做完,”我站起身,“你去洗个澡,然后睡吧。”
“……什么时候完事儿?”
“指不定,你先去洗吧。”
“……嗯。”
洗完澡,他躺在床上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过了不久,就听到他轻微的呼噜声,呵呵,看来也累着了,这么快就睡着了。我笑笑不再看他,扭头瞪着屏幕继续奋战。
两点多的时候,阿涛叽咕了一声,我好笑地看他翻来翻去,敲键盘的手放轻了一些,过会儿听到床上忽然飘过来一个声音,“还没睡?”
他坐起身,清醒了一会儿头脑,走到我旁边来,“都两点多了。”
“哦,马上,快了。”
“……还有多少?”
“恩……半个小时吧,我再检查一次。”
“检查?做完了?”
“恩,差不多完了。”
他一把抓过我手腕儿,“睡觉!”
“呃……我还不困。”
“你的生物钟得改改,给我过来睡觉。”
“……”我看他横眉的模样,心里乱颤,这小子演反派人物都不用化装。
“快点,发什么愣,你明天几点上班?”
“恩,七点多得走。”
“六点起床?你他妈疯了?”他忽然气呼呼地把我往床上拽,“睡觉去!”
我只好被他拉着走,到了床沿他直接把我一推,然后压上来,我无语,“你又压我……滚起来。”
“我压你的心思都没了,”他白我一眼,倒在一边八爪鱼似的缠着我,“睡觉,别想溜。”
“呃……”本来想等他睡着再爬起来,看来泡汤了。
“若飞,别这么玩儿命……”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飘荡,我痒得笑了一下,“笑什么笑,听话!”
“嗯,知道。”我随口答他。
“你真是……”他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我头发,“好了,睡吧。”
“恩。”
于是那天就在他高压政策下逼着进入睡眠状态,只是被人缠着睡得相当不爽,我无数次把他踹一边,他再接再厉地抱过来,真是比凯撒还让人烦闷的生物。
第二天我问阿涛怎么回国了,他说因为金融危机他老爸要重出江湖。
“干嘛?不相信你?”
“谁知道,可能那老头儿还是更相信自己,”他无所谓耸耸肩,“其实我能搞定。”
“呵,”我相信他,他的确已经长大了成熟了有魄力了,那么大个公司他经营了两年多业绩也很稳定地上涨,不过毕竟人还是最相信自己吧,“那你回来干嘛?像以前一样当经理也好啊。”
“我不用那老头儿护着,还是中国舒服,我回来干几年,以后再说。等那老头儿让我回去当老大,我可不想在他手底下当孙子。”
“呃……你是儿子,级别高点……”
“靠。”他瞪我一眼,“给我建议建议,哪些公司不错?”
“还搞物流?”
“差不多,别的也行。”
于是我到公司开完会闲下来就帮他查查工作,最后敲定了几个回去告诉他,他决定第二天就试试。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牛B,没多少天就过了三试,对方还是个相当不错的企业,看他得意的模样我就嗤之以鼻,面试官绝对是女的,绝对。
后来他搞定了那个工作,公司给了他一套房子,他不想去却被我轰走了,一个夏辰已经让我混乱了,我不能再给自己沉迷的机会。他走之前我让他把凯撒领走,那衰狗走的时候头都不回,那叫一个干脆,我气得牙痒痒,阿涛得意地抱着它,冲我摆鬼脸,切,这俩人(狗)还真是登对儿。
有一天听一个大学同学无意间说起费倩,她竟然结婚了,还嫁给挺有钱的一男人,不过没听说她结婚带着孩子,看来那个孩子还是让她打掉了,而孩子的父亲是谁,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不想再追究这些往事,心都快渐渐死了,那些陈年旧事我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么在意气愤的情绪,我宁可自欺欺人,相信他的话,也不想再费脑筋去追究过往。
日历上的日子一页页地淌过,夏辰已经二十五了,我也二十七了,三十岁,还有三年,如果三年后还找不到他,我是不是真的就会放弃了?我也不知道,心中似乎希望那一年早点到来,给我一个解脱一个干脆的结局,这种无尽的等待和寻找,实在是太累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五年之约没有到期,老天爷却跟我开了个很大的玩笑,它似乎就是想要嘲笑人类的渺小,嘲笑誓言的可笑,那个我日思夜想的男人,竟然在五年后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不知所措。五年,另一个五年,这份巧合让我在后来面对那个微笑淡静的男人时,第一次感到对一个人从骨子里的愧疚,那天的吻,那天对他说的爱,就像一场诀别,没有再见的期限。
三月份的时候,娉婷要结婚了,要参加一次婚礼我还挺亢奋的,这东西我估计我这辈子不能亲身体验了,看看别人结婚的排场也挺新鲜,我倒数着那天的到来,却意外接到老大的电话,让我去澳洲出差,还是挺重要一事儿,我委婉地问他可不可以换人去,他连一句回转的余地都没有,说实话这老头儿超纳粹,我还真有点敬畏他。
放下电话,我心里很堵,她的婚礼啊,她那么希望我去……我该怎么跟她说……
不情不愿地蹭到出差前天,我犹豫了很久,终于拿起电话。声音嘟嘟想在耳畔的时候,心里的难过渐渐弥漫开来。
“喂?”依旧是那么温婉的声音,几年来都没有变过,几天后,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么,婷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得如此彻底,只能心里默默祝福了吧。
“喂,说话啊,我知道你是若飞,呵呵。”
“娉婷……还有几天,要结婚了是吧……”
“对啊,呵呵,”她笑了笑,“怎么,等不及希望我快点嫁出去啊。”
“没……我……”
“……怎么啦?”她有些担心,“啊,胃难受吗?”
“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不太伤心,“娉婷……我,明天出差……”
“哦,这样啊,呵,什么时候回来?”对方的声音有些勉强,那么聪明的女孩子,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半个月左右……不过我尽量赶回来……”
“……是么,半个月啊……”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你知道我是四天后结婚吧。”
“知道……”
“你怎么赶得回来,别骗我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从十四年前就开始骗我,到现在还骗我……”
“什么……十四年前?”
“你早就忘了吧……我有一次下了很大决心去祝你比赛成功……然后问了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说……大概十来天后……结果到我转学为止,你都没回来过……”
我愣了愣,极力回忆初二时朦胧的记忆,却依旧没有任何思绪,耳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轻柔,却让我听得胃有些难受,“你一定……忘了,是吧……”
“没有,我、我想起来了,对,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