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回卧室,听到浴室的水声,过了一会儿阿涛走进来甩甩头发,“往里点,我没那么苗条。”
“睡地板去。”
“啧啧,没良心。”他笑笑还真转身走了。
“你干嘛?”
“睡地板么……”
“你白痴啊,开玩笑听不懂?”
“恩……”他看看我,“我还是睡地板比较好~”
“干嘛?还怕我吃了你啊。”我笑着往里靠了靠。
“切,是怕我不小心把你吃了~”他说着一屁股坐在床沿继续擦头发,“若飞,这一个月你干嘛呀?”
“恩……你带我转转吧,,顺便带我去学校看看。”
“也行,不过我最近工作忙,你得独守空闺了~”他把毛巾甩一边侧身躺在我旁边。
“呵呵,没事儿,我自己溜达溜达也好。”
“……若非,”他侧过身子看我,“本来我两年前想去看看你来着,结果SARS搞得我郁闷了。”
“呵……你工作怎么样?”我记得他在他老爸公司工作。
“挺好,我现在挺牛你信不信?”他得意地笑笑,眼睛忽然定住,我愣了一下,胳膊忽然被他抓过去,“你这儿怎么搞的?!”
“啊?”我低头看看右胳膊,笑笑,“哦,这个啊……”我用力收回去,“遇到打劫的了,我要钱不要命么,呵呵。”
“…………你真是,有毛病啊?”他瞪我,“什么时候的?”
“恩……挺久了,高三的时候吧,呵,你没见过么?”
“……”他摇摇头,伸手摸了摸,看了一会儿忽然狠狠敲我的脑袋“以后聪明点,钱是个屁啊,值得你换这么两个大口子?你真他妈脑子秀逗了!”
“呵呵,”我摸摸额头笑了笑,“知道了。”
“唉,”他叹了口气,“算了,以后记着点别逞强,睡吧……”
“恩。”我抬头看看他脖子,“你脖子上真有链子啊?”
“啊?这个?”他拉拉,我点头,“呵,有啊,我护身符,你不稀罕的那个哈~”
“滚你的。”我伸手抓住往下使劲拽,他被勒得直翻白眼,“哎哎,你他妈放开啊,我……咳,我靠啊!”
“哈哈!”
闹了一会儿,最后以他凑过来的臭嘴吓得我松手结束,他贼笑半天。
“我说,那个KYLE,你开人家没啊?”
“他?!”笑着的脸一下子满是愤懑的表情,“我懒得开他,简直笨的像头猪。”
“嘿,我猜就是,你铁定没开他。”
“为啥?”依旧郁闷表情。
“你四年内跟我说过六次要开除他,他至今健在,恩……”
“妈的,有那么多次么?”
“恩,只多不少~”
“您老什么欠抽表情?停,收起你的笑,猥琐!”
“唉,你不知道文科生就爱联想吗~”
“靠,你联想也联想个有水平的行不?要不……”他淫笑着揽住我,“嘿嘿,小飞飞,联想联想咱俩怎么样~”
果断地掐手甩开蒙被,“小涛儿乖乖,赶紧睡觉哈。”
“痛痛痛痛痛……哎哎,我的柔荑啊……”
“…………”
实践证明,我还是睡觉比较好==、、
那一月内,阿涛有空儿就带着我四处跑跑,有一次带我去了趟公司,远远看到他的老爸,被惊吓,“你老爸是美国人??!!”
“我可从来没说过他是中国人。”
“……你妈呢?”
“恩……中国人~”
“……你呢?”
“恩…………”他摸摸下巴,装深沉,“中国人吧……”
“靠……合着你是混血啊?!”我被这消息雷得有点喘不过气。
“啧啧,我国际混血你国内混血,咱俩多登对儿~”
“…………”
“MICHAEL!”有人叫他。
“哎,”他回应一声,嘿嘿笑,“你在这儿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你英语名字叫什么……”
“MICHAEL啊~”
“你还真是迷他……”
“切,总比你那个阴阳怪气的BLACK好。”
“我那叫酷!”
“酷个头,”他鄙视我一眼,“走了,你乖乖趴着等我回来。”
说着他就摇摇脑袋哼着“BLACK~BLACK~”地滚蛋了,我看着他明晃晃地雪白发色,怒瞪,“MICHAEL…………我靠…………”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好在我本科和我读的研究生关联比较大,免了不少学分,阿涛那小子说自己住冷清把我硬是拉过来,其实我知道他是帮我省钱,跟他说谢谢够酸的,我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下了。
刚开始真是别扭,什么托福雅思的起不了多大作用,那些老外说话依旧是鸟语花香,我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这个情况我十年前就领教过了,只不过是把习惯汉语换成了习惯英语罢了,几个月后渐渐入了门道,一点点地在学校也认识了很多朋友,黑人白人黄种人,什么国家的都有,不过骨子里还是喜欢黄皮肤黑头发的人种,到了芝加哥让我更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什么怪才都有可能存在,真是长了见识。有两个日本人给我印象非常好,一个是学校里认识的,另一个就是那个大名如雷贯耳的KYLE。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KYLE的情景还挺有意思,那天我在阿涛办公楼下等他,远远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的很规矩的青年慌慌张张地跟一个人道歉,那人气得推了他一下,他颤了颤还是弯腰道歉,那人变本加厉地骂,我不禁皱眉头,这人还有完没完了?仗着你长得白就欺负中国人?(那时我把一切看到的陌生黄种人定义为中国人)我有点恼火地过去,那人还在哈腰,我更郁闷,奶奶的,你小子有点骨气行不行?瞪了他一眼,我伸胳膊揽住他脖子,“哟!你在这儿呢?我等你半天了!”
“呃?”他有点呆地看我,我看看还是个小帅哥,就是气质和性情实在让我不敢恭维,唉,可惜了这么好的脸,“E…Excuseme,I……”
“哎哎,都中国人说什么鸟语,”我拉拉他脖子,朝那个白脸笑笑,“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冒犯的地方抱歉了哈!”
“What?”
“窝特?”我笑着拍拍他,“这个!”再指指我,“我的!”
“Icannotunderstandeu.”那人摊摊手。
“俺的似炖的油?”我皱眉头,“什么东西?唉,再见了啊再见了啊,炖的炖的……”
“shit!”
那人又要挥拳头,我闪开嘿嘿笑着拉着他狂奔,那人叫嚣着倒是没怎么追,我跑了一大段距离停下来,那个中国男孩儿还有点发楞,“嘿,想啥呢兄弟?”我笑笑,“你摇杆挺直!别让老外瞧不起咱们!”
“what?”
“呃?”我有点蒙,“你不是中国人?”
“what?”他挠挠头,我抓狂了。
“uarenotChinese?”
“Er…,I’mJapanese…”
…………郁闷,早知道我就不管了,我叹气,跟他说了几句他谢了我半天,呵,倒是很有礼貌的人,我告诉他别太顺着那些老美,他们就挑软的欺负,他呵呵笑着也没说什么,后来有一次阿涛用下巴指指一个人,说,“KYLE,就他。”
“啊??”
“怎么?”
“我见过他。”
“是吗?”他愣了愣,“在哪儿?”
“恩……也没什么,就是瞟过一眼,”我可不想让本来就很鄙视他的阿涛更看不起他,“长得挺帅么。”
“帅个屁,”他瞪他一眼,“没见过比他还笨的,我哪天一定要开了他!”
“恩……第七遍了。”
“……靠。”
那天他也看见我很高兴地过来跟我说话,虽然被阿涛嗤之以鼻了一下,他抿唇低头郁闷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我逗笑了。KYLE比我小一岁,总是给人笨手笨脚的感觉,但其实是个很体贴人很单纯的样子,有时候看到他笑会让我隐约想到小笛,七年前的小笛。有次我问他是不是觉得阿涛特烦人老找他麻烦,他笑笑抓抓头发说,阿涛其实挺孩子气的,虽然表面上挺不可一世,挺目中无人,其实是个很善良温柔的人。我听得头大,温柔?阿涛?有没搞错。他看我的反应呵呵笑了笑,“你是他好朋友吧?”
“恩。”
“呵呵,真好,他当朋友的可没几个。”
“……你还挺了解他。”
“啊?嘿嘿……”
回到家躺在床上我问身侧的人,“阿涛,你目前有几个男女朋友?”
“哟,怎么,知道关心我私生活了?”他笑笑,伸指头挨个儿数,“啧,数不过来啊……”
“你去死吧。”
“嘿,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你觉得KYLE怎么样?”
“你怎么总提他?对他有意思?”他皱眉头。
“你真是……”我白他一眼,“他好像觉得你还不错,真是见鬼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他声音忽然沉下来,我愣了一下。
“没说什么啊,就是夸你来着……干嘛?你俩有啥事见不得人的?”
“切,”他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好像特希望我能跟他在一块儿啊,”他笑笑,“他那么好?”
“是挺好的。”我无所谓地耸肩,“个人觉得你对他有偏见。”
“我管他人好不好,工作上就是个笨蛋!”
“他还小么,你应该帮帮他……”
“……”他不置可否。
别人的事我也不好多说,要是能帮帮那小孩儿就好了,毕竟真是个很好的人。
时间就在我学习打工实习中飞速地流失,我没再和肖林他们联系过,很快了,等我毕业了就可以回国了,真不知道他和凌珑怎么样了,隋朗还在念研究生吧,娉婷可能也找到好工作了,还真有点想他们了……宝宝……呵,不知道你后来找没找过我,希望没有吧,否则又是伤你一次了。
老爸经常给我来电话,无外乎就那些话,他翻来覆去地说好几遍浪费我电话费……萧若倒是因为工作关系顺路来看过我一次,那老头儿油光满面的,一脸地我心情不错精神很好的表情,话说朴朔涛那小子和萧若一见如故,聊得忘我,搞不明白那老头儿是来看谁的,郁闷。
只有一个人,我连想都不敢想,思念他的情绪刚冒出头就被我扼杀在摇篮里,我要忘了他,彻底地忘记,我要过一个新的生活。
“…………”他忽然安静下来,眼泪一滴滴地滴在地上的照片上,他蹲下身,捡起来,声音哽咽,“哥……我到哪儿,都带着它,你信不信?”
“……信…………”
“呵呵,呵呵呵,”他忽然笑了笑,两手抓住相片中央,“应该不再需要了……”话音刚落,那张有点泛黄了的相片发出绝望的嘶叫,嘶——嘶——嘶——……
我不知道响了几声,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片片碎屑从他指尖滑落,他站起身看着我,呵呵笑,“哥,我是不是该长大了?”
“…………”
“你走吧……我自己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