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歉意,靳楚歌不曾期待。事实上,他愿意包容她所有的过错,就为曾经共有过的那一段感情,曾经走近过的彼此,在他还不是那么确定自己的性取向的时候,他为她敞开过心扉,纵然未能修成正果,也终究是旧爱,哪怕不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男女之间的情爱。反而在那一段相伴的过程中,他因为自己的心神不属,渐渐的对薛志钦意驰神摇,又无法获得解释而对她深感愧疚。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背叛者,就算没有她母亲的阻挠,他们的感情也注定无法长久。但他不能宽恕自己,在一段感情尚未交待之前,移情别恋,是一桩多么大的罪恶。所以他许下心愿,无论司徒闻樱将来做什么,只要自己是那一部分的原因,因之而来的后果他都甘心承受。尽管敏感且理智的司徒闻樱恰当的保持着与他的距离,甚至越来越疏远得像两个陌生人,但他分明感觉得到她不过是在拼命的压抑自己,要对母亲尽孝,要对当时分手的诺言尽责,不然也不可能有后来的那一场反复。思虑重重的瞬间,靳楚歌突然陷入深深的困惑,在这爱与被爱之间,自己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每一段感情,自己是否恰如其分的保持着对他们如心所愿的忠诚,还是只不过在此与彼的选择中纠结挣扎,趋利避害?
靳楚歌有极深的失落,不想因自己的沮丧不语而让司徒闻樱觉得他是在深怪自己,他明言道:“你不必道歉,我不会怪你。”
司徒闻樱总是不安,仍要解释:“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们,偷听你们说话的……我只是……太难找到一个能和你单独说说话的时间和机会了,我看着你一个人走掉,想追上你,告诉你……却没想到,前面还有他……我走不动了,一点力气都没有……我也不想听到的……”
眼前的司徒闻樱泫然欲泣,极力不让眼泪滚落下来。靳楚歌同样无比难受,无语安慰,双手徒然的插在口袋里,不敢给她怀抱,只能说:“没事的,你别老放在心上,我……”他止住了——这是合适的话么?这明明是她发现的被隐瞒的真相,他有何资格劝她遗忘?
司徒闻樱终于哭道:“怎么会没事呢?如果我能让它放在心里,就不会借着酒劲说出来了。那时候我脑子清楚得很,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心里难受,太难受了……如果……如果当初我们不分手,我们会不会……会不会现在还在一起?”
靳楚歌难过的看着她。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问了,耳闻目睹的现实已然如此,她还是不肯死心,除非她自己愿意接受,否则谁能给她真正的安慰?他只有硬起心肠,声音有些发颤的说:“我不想骗你。那天晚上你听到的,都是真的。我也很难过……没能亲口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司徒闻樱泣不成声,“你就不能骗骗我……为什么总要这样……那一次,你明明还是愿意亲我……”
靳楚歌记得那一次,那一次不忍拒绝她的请求,亲吻了她的额头;也像是一个伤口,被此刻的泪水浸透,痛楚难言。他无力解释,也无力挣扎,想得越多,便陷溺越深。如果非要责怪什么,只能怪自己,怪自己还不够成熟。
司徒闻樱很绝望;那样的绝望,仿佛生死阙阔。她如何不知自己不过试图自欺欺人,事实带给她的打击,其实是在突然之间发现,情感嬗变的种子早在他们相遇之初,便已深埋身边,而她却茫然不觉。她没法不痛心疾首,然而逝事难追。
靳楚歌不敢再给她增添痛苦,矛盾交战良久,在最后一刻,终于放弃。心叹道:“罢了,声名身外事,既然事实如此,又何必怕别人来说?”放下了心上的包袱,他轻减了不少,忽然觉得自己劳心此举实在太无意义。假使可以将现在的糟糕事态推责于当初的不成熟,那么如果想让日后的自己不必重复今日的懦弱举措,真正的成熟,便需要从此刻开始。
© CopyRight 2011 yiduks.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