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人了，衣服该穿多穿少都不知道，教人怎么放心呢？”

“嘿嘿，所以别在家里待太久，快点回来做保姆吧。”

“嗯，我快去快回。”靳楚歌微微笑，“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打算做什么呢？”

“去纪远家玩。”薛志钦有些兴奋的说，“我想抓只松鼠回来养。”

“你自己都养不好，还养松鼠？”靳楚歌嘲笑。

“我养松鼠，你养我呀！这样没问题了吧？”

靳楚歌当然无话反驳，“那除了这个之外呢？”

薛志钦面对着他的期待，狡黠的笑问：“你想呢？”

“我想听你说。”

“我已经说过了。”

“我没听出来。”

薛志钦也微笑着，敌不过他的坚持，有一点羞恼，“唉呀，你蠢！‘你想’，倒过来念不就是‘想你’了？非得让人说明白，一点意境都没了。”

“不说出来怎么会知道。”靳楚歌笑了，终于满意。心里把自己刚说的话又悄悄的重复念一遍，笑意退去后，却有些忧虑。想起回家将要做的一件事，后果会如何，并没有太大把握。为这件事，他已经准备了很久，却没有让薛志钦知道。本应该和薛志钦商量商量再去做，但可以估计薛志钦知道后的反应，甚至那天晚上便已经由他事验证了，所以他在这件事上放弃了与之沟通的想法。事实上，最应该沟通的，是他，与他的家人。

靳楚歌的表情变幻，让薛志钦不明所以，试探着问：“干嘛不说话了？不会是生气了吧？刚才我没说错话呀。”

靳楚歌回过神，顺着他的话说：“你说我蠢。”

薛志钦呵呵笑起来，“是没错啊，挺蠢的。可能说‘笨’比较容易接受。”

靳楚歌不和他争了。看着他笑得那么灿烂，忽然有些心疼。

检票登机的广播响了。二人默默相视。又一次离别，又一次的拥抱。在这个候机大厅，到处都是因为离别而拥抱的人，所以这次薛志钦很安然。靳楚歌臂弯箍得很紧，薛志钦本想说是不是过于隆重了，但话只在脑中一闪；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或许会有事情要发生了。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拼命的呼吸着靳楚歌的气息。该来的都会来，无论来的是什么；在它来之前，只有安静等待。

回城的车半点一趟，最近的一班已经坐满了人，薛志钦不想去挤，就坐在一旁等下一辆。不断有飞机起降，巨大的轰鸣，反复滚动过头顶。薛志钦仰头望天，并不清楚装载着靳楚歌的那一架是否已经飞走。好像每一次的分别，都是靳楚歌离开。尽管依依不舍，但总还是用微笑掩盖着自己的忧伤，一次又一次，离人与守望者，究竟哪一方更受煎熬？薛志钦不知，也不想尝试。

车要从起点坐到终点，所以不存在会坐过站的问题，薛志钦一上车就走到最后排的角落，抱臂假寐，却并不能睡着。这一两个月所发生的、经历的事情，好多都来不及整理。原本以为过去了的，其实在路边街角，冷不防就冒出来，让人顷刻间手足无措。比如因为风大。难道一个人拥有了爱情，就真的会忽视其他的朋友？对因为风大的敷衍，难说不是因为恋爱中的轻狂，不然何以会产生这样莫名其妙的误会？那段时间也确实太慌乱了，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这样脆弱，这样需要一个人。那时才彻底发觉，自己对靳楚歌竟然有那么深的依赖，深到让自己隐隐恐惧，反而不敢说出来。这一段短短的相处，很快乐，却不是期待中的满足。在关系更亲密之后，说的话反而少了。在一起往往是两个人都不出声，偶尔对视，心是安静的；和之前盼望的并不一样。不过暂时遗忘了那些扰人的烦恼。而当靳楚歌再一次离开，才发现那些当时逃避的问题并没有自己解决，还是需要他一个人去面对。薛志钦觉得很无力，无可奈何的，像真的中毒了，明知道误会的事情不能一拖再拖，可人就是懒懒的，心被靳楚歌带走了，剩下的躯壳丝毫不想动弹。

在市区换上回学校的公交车。到站下车，还没走进校门，就被人从旁一把扯住了。杨旭大声说：“喂！你走路不看人的啊，招半天手了，你当我是空气啊？”

薛志钦停下来看他，“你又怎么了？”杨旭气恼的样子显然不是因为自己没看见他而生气。

杨旭一挥手：“快别说了！我正郁闷着呢！陪我逛街散散心。”说罢，扯着他又往站牌走。

薛志钦笑道：“你要逛什么街散什么心呀？又不是女的。我还有事。”

“你的事缓缓不成么？当不当我是朋友啦？是朋友就陪我上街！”

杨旭这话说得狠，薛志钦当然不能一走了之。因为风大的事让他警醒。确实有时候他太不把杨旭当回事了，可杨旭却把他当很好的朋友。也很少见到杨旭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作为朋友，劝导疏解本是义之所在，更何况他都明白的说出了他的要求，哪好弃之不顾？

看来得通知纪远推后会合的时间，薛志钦对杨旭说：“你手机呢？借我打个电话。”

“你动作麻利点，我现在不想别人找到我。”

薛志钦接过杨旭的手机，一看是关机的，“你躲谁呢？”

“是我不待见！烦透了！一群官僚！”杨旭气愤难平。

薛志钦挑眉一笑，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和纪远重新约时间，纪远在那头很明显的压低了声音说：“怎么样都行啦。我正在替杨旭挨训呢，没别的的事就先挂了。你最好劝他压压邪火，收敛点，有人正想找他麻烦呢。”

“你闹什么事了？”薛志钦挂断电话又关机后，才问杨旭。

“现在别说这个行不行？我烦着呢！”杨旭一听又来气。

“那你要我在这做什么？事先声明，除了讽刺嘲笑挖苦打击，其他的我都不会。”

“你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嘛。“杨旭终于露一丝笑意，“我没指望你能说好听的。但是现在别说这个行不行？”

“好吧。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不是早说了嘛，上街啊。”杨旭看着站牌附近一堆又一堆的人，没了耐心，伸手召计程车。

“你这个动作很豪迈啊。”薛志钦由衷的赞叹。

“当然不会我掏钱。”杨旭上车就给人打电话，叫对方来给自己付账，语气像在命令，不容商量，吩咐完继续关机。

“到底怎么了？”薛志钦还是忍不住问。

杨旭没理他，只和司机交待目的地。

薛志钦又说：“你昨天晚上叫我找你的，去你寝室又没看见人。有什么事？这个总可以说吧？”

杨旭立即笑了：“嘿！我就想和你说这事儿！”

“说吧。你这个新造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了？”薛志钦洗耳恭听。

杨旭却没接口，而是盯着他，带有研究意味的打量一阵。薛志钦保持着姿态，任他瞻仰。杨旭笑斥道：“臭家伙，你就装吧。反正你的秘密已经被我发现了。”

“什么呀？”薛志钦脑子飞快的转，“什么秘密？”

杨旭又不说话，只盯着他看，笑容暧昧。

薛志钦有些不自在了，说：“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呗，你要是有证据，还怕人不承认？”

杨旭的表情反而认真起来，“别把我想那么坏，我不会偷窥别人隐私的。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以后再拿别人的机器上网，一定要小心。”

不用再点破，薛志钦明白他所指何意了。难怪他昨天说要回去验证一下，也难怪他昨天说会在寝室却又不在寝室；都是因为这个。薛志钦突然有一种全裸示人的恐慌，继而有些愠怒，他其实不怕向人承认，至少不怕对杨旭承认，可是杨旭通过别的方式来试探并证实这一点，却教他无法接受。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确定是不是该发作，或者表示抗议，然而心里却很清楚没有理由。他想找个借口下车回学校，也许根本不需要借口，杨旭都没有办法挽留，但是他觉得如果这样做，反而显得自己心虚，并且小器。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保持沉默。

这沉默给了杨旭莫大的压力，他有些后悔自己如此轻易的捅破了这个秘密，本来可以心照不宣，但是他太相信薛志钦平日言论在他脑中形成的印象，而一时忽略了论人和议己之间的区别。意识到这点，他反而比薛志钦更尴尬，无话可说，只好又掏出手机给那个被强制付车钱的冤大头打电话。

杨旭密切注视着车窗外，进入市区的繁华地段，在某个路口，他叫司机停车。薛志钦跟着钻出车外，看清那个等候在路旁的人，原来是皮亮。杨旭手插在口袋，冲皮亮说：“掏钱吧。”

皮亮手搭在车门上，望着他俩笑骂一句，躬身递钱给司机，然后才正式和薛志钦打招呼。他今天穿着一身泛旧的水蓝底豹纹迷彩，身姿挺拔，相当帅气。薛志钦需要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却想起杨旭给他取的绰号，尚未出声，笑已先行。

“你笑什么？”皮亮当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薛志钦笑而不答，他便转而问杨旭：“你现在怎么跑街上来，那事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