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走呢，时间已经到了。”靳楚歌探头往前台的方向望，“结账的效率真够低的。”

“就走？现在还很早呢。”

“我明早还得赶飞机，东西得收拾一下。”

“你不刚回来嘛？”

“我姐结婚，我正好有空，回去热闹一下。反正又不用我负担路费。”

邵文翔一听，颇有兴趣的问：“你姐夫帅不帅？”

靳楚歌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有点窘迫，但又不好不答，勉强说：“还……成吧。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那你一定会和他合影吧，到时候给我看看。”

“你想干嘛……”靳楚歌难为情的笑道。正好服务生回来，被邵文翔堵在门口，于是说：“你挡着人啦。”

邵文翔让开道，让服务生进来，将票据和找零交给靳楚歌。服务生冲他微笑：“你刚不是还和他们一起吗？都走啦？”语气熟稔，显然相识。

“没呢。我出来倒可乐，碰到我同学，就聊几句。”邵文翔手一指靳楚歌说。

“哦？同学啊。”服务生闻言不由多看了靳楚歌两眼，不多言，脸上笑容不减。

邵文翔把托盘往前递，对他说：“你帮我把这个端过去，和他们说我待会儿就来。”

“行！”服务生爽快的接过，临走又笑一下。

他们的小动作靳楚歌看在眼里，心不免有些虚，担心邵文翔又说出什么教人无法接茬的话来，就抢先对薛志钦说：“别看了，走吧。”

“你们真就走？”邵文翔像有什么期待似的，话里透着微微失望。

“账都结了，不走干嘛？”靳楚歌好笑，“你还是赶紧找你那些朋友去吧，别让人家久等。”

“人家愿意和你多说一会话嘛！都好长时间没聊了。”

“想聊回寝室聊呗，我们大家都在寝室，就你一个人不回来。黎新宇和成扬成天念叨，都挺想你的。”

“他们得了吧！从来不说好话的，除了笑话我，根本不知道做别的事。”邵文翔嘴上是这么说，心却靳楚歌的话打动，“我是打算今天晚上回寝室的，又正好遇上你……要不，你等我一下，我去和他们说一声，然后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好啊。”无论如何，靳楚歌都无法拒绝。

薛志钦没说什么，与靳楚歌一起在前台大厅等邵文翔。等的时间有点长，薛志钦无聊看大厅里摆的鱼缸，数里面究竟有多少种鱼。慢慢绕到了另一侧，无意间抬眼，望见邵文翔从走廊尽头的包厢中出来，有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跟在身后，被他转身推回去了。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薛志钦看清了其中一个的样子，另两个的身形也很眼熟，正是皮亮生日会不请自来的那几个，再早一些，是在泳池第一次遇见。他愣在了那里，不知道邵文翔和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有多深的关系。

靳楚歌在门口叫他：“快过来！你别乱走走丢了。”

他走过去，邵文翔也正好走到。

薛志钦一路上没怎么说话，靳楚歌理解他的心情，分别时，在邵文翔视线不及的那侧，伸手轻轻拍两下他的面颊，以示安慰，“明早你要没课的话，就来送我吧。”

“看情况啰。”薛志钦懒洋洋的说，“明天下午才有课，但早上我未必起得来。”

“我会打电话叫你的。”靳楚歌明白他是在赌气，碍着邵文翔在，不好更多说什么，挥挥手，放薛志钦走了，尽管心里清楚，在敏感好猜的邵文翔眼中，这样的刻意大概已是徒劳。

为了摆脱这无语微妙的窘境，靳楚歌将白天遇到程涛的事，以及他与自己说的那番话，都原原本本的向邵文翔复述了一遍。邵文翔默默的听着。靳楚歌一直憋着呼吸，直到说完最后一句，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了将近四年，从来没有哪个冬天像此刻这般，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丝毫温暖。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为了纵容自己的软弱，却将别人陷入另一个绝境。

然而邵文翔并什么激动的表现，很平静的说：“只要他自己觉得这样可以，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反正……他怎么样已经和我无关。”

“但是他总还想着要给一个交代……至少……”靳楚歌脑子里空空的，找不到任何可以接续的词语。

“交不交代的，其实对现实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为求自己心安罢了。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够惊心动魄的吧？”

靳楚歌没法报之以认同的微笑，“既然早料到，为什么不……及早脱身呢？”

“受不起爱情的诱惑。我想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一场纯粹的不考虑任何利益得失的恋爱。这是我大二的时候给自己定下的一个任务。虽然我以前有交往过几个朋友，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投入了这么多的感情，不想太快放手。不过我已经尝到了恋爱的滋味，结果如何，无所谓了。”邵文翔轻轻的笑起来，“可能我真是一个薄情的人吧，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现在确实已经找不到爱他的感觉了，就像是一场梦，连难过都持续不了太久。”

靳楚歌看他的眼睛，他躲开了。

在黑夜里，靳楚歌越来越深的迷惘，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只能逼迫自己相信自编的谎言。

（一百零四）

楼道里的灯坏了，薛志钦摸黑踩了一脚碎玻璃，吱吱喳喳的好几声，听得浑身发麻。赶紧跳开，甩腿抖落干净，心想又是谁这么勇猛，在楼道里踢球；准头也不错。借着对面窗户透出的微光，掏出钥匙摸准锁孔开门，里面也是一团漆黑。估不准是否有人，他没有出声，伸胳膊探几下，摸到靠门的开关，按下最近的一个，屋顶的日光灯管闪了一闪，亮了，寝室登时一片通明。离灯最近的郑磊被光惊扰了似的一把拉起了被子，蒙住头大叫：“呀，开灯了！”

“啊？”薛志钦没明白他的意思，仰起头，等他继续说。

郑磊却只有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像梦呓般，然后又蜷缩蛰伏在那里。

薛志钦没多想，把另一个按钮也按下，寝室两排灯管都亮了。

郑磊又叫：“啊，开更多灯了！”

薛志钦这才看见三个人都在各自床上躺着。他们都这么早睡有点奇怪。郑磊两次大叫大概正是因为开灯影响到他睡觉了。为了不干扰他们的睡眠，薛志钦迅速将桌前的台灯打开，把别的灯都灭掉。哪知台灯刚一拧亮，杨亦杰出声了：“台灯也开了。”

听声音还清醒，料想毛晓兴同样也还没睡着，薛志钦于是问：“你们今天干嘛都睡这么早？平常不都是等学校断电才上床的嘛？”

没人应声。

薛志钦只好不再出声。想了想，把台灯也关掉，接着按下了电脑的电源开关。

几乎如预料中的一样，毛晓兴叹了口气，语音悠悠的说：“终于——电脑也开了……”

薛志钦忍不住了，一边笑，一边又毛骨悚然的骂道：“你们都神经啦？说的话像鬼一样！”

郑磊说：“钦钦，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怎么了？”

“你去看看电表。”杨亦杰说。

“00002——有什么问题？”薛志钦稍稍伏低些身子，照着门后电表计数器上鲜红的数字逐一念出来，恍然大悟，“不是还有两度电嘛。”

毛晓兴说：“你看清那个小数点了吗？是0000.2。”

薛志钦在刚说完话的同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怎么搞的？还没预警跳闸吧？电卡在哪儿？我去插插试试看，应该还有十度预留电才对。”

“早没了！”毛晓兴说，“其实是今天刚没的。知道怎么没的么？”

“不知道。你说呗。”薛志钦觉得今天这三人都有点反常。

“是我的错！”郑磊主动忏悔，“我在卫生间烧水准备洗澡，但是玩游戏太投入了，结果把水烧干了，桶也烧穿了。”

薛志钦找不到任何词来感叹，而且也不等他感叹，郑磊又说：“老大，毛毛，钦钦，你们的桶我一定会赔的，要不是楼下的小卖部缺货，去超市太远估计走到那也关门了，不然我刚才就去了……”

薛志钦倒抽一口冷气，“你同时烧穿了三只桶？够狠！”

“错了！是四只！”杨亦杰纠正道，“他没把自己的那只算在内。”

“我说寝室里怎么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呢，像锡焊，还以为是楼下加固防盗窗弄的。”

“锡焊哪有这味道历久弥香啊。”杨亦杰说，“你没事暂时就别进卫生间了，我敞着窗户换气。地砖差点就烧裂了。”

毛晓兴说：“你还是赶紧把电脑关了吧，0.2度电，得留着救急啦，要撑三天呢，我看够呛。”

“明天不才周五嘛，可以买电啊。”薛志钦记得后勤部是周末才不上班的。

“你没看通知？从今天起到下周一，售电处设备检修，要周二才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