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在于——万一你真的失踪了，我逃不脱干系，没有不在场证明。”薛志钦一脸歪笑。
沈涵于是微笑了，“我知道啦。这些天真的谢谢你了，老是和我在一起，一定觉得很累吧？”
薛志钦摇头，“还好。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跟先前想的不一样。”
“哦？从前的那个女朋友，你们不常这么一起的么？”
薛志钦没小心说漏了嘴，正想着怎么掩饰过去，沈涵已经给自己找到了解释，“也是，中学那时候环境肯定没现在这么轻松，也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薛志钦呵呵干笑一声。
沈涵又问：“‘跟先前想的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呢？”
薛志钦只能含糊其辞的回答，“……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相处的感觉当然不一样。”
“那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呢？”沈涵问这话时低着头。
薛志钦立刻张口结舌。
沈涵迅速抬起头来，笑道：“好啦，不为难你了。这是我们事先约好的，我应该遵守约定。”然后挥手告别，“你回去吧。到寝室就这么几步路，肯定不会有事的。”
寝室里毛晓兴占了薛志钦电脑看电影，见他回来，起身相让。薛志钦摇头说不用，几天的全程相陪，对于甚少运动的他来说，不啻与强体力劳动，是拼了命才硬撑下来，这会儿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在他找衣服的时候，毛晓兴突然想起来说：“师兄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
“啊？”薛志钦愣了一下。
毛晓兴以为他不知道说的是谁，重复道：“师兄。靳楚歌。”
“哦。”薛志钦装作不经意道，“你和他怎么说？”
“我只说你出去了，但没说和谁。”毛晓兴的话仿佛也是一个试探的陷阱。
薛志钦静想了几秒，像对自己宽慰，“等他再打来吧。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
洗完澡，静静的趴在床上，盯着桌上的电话，一忍再忍。盼望着再有电话打来，可是直至进入梦乡，电话铃都没有再响。梦中反反复复都是临别前靳楚歌在耳边轻语的那句话，“乖乖的，等我回来。”
（九十二）
这一晚是如此漫长，薛志钦好几次醒来，都能听见音箱发出的声响，数不清的男声女声在演出的剧情里悲悲喜喜，让他以为自己才入睡不久，可梦里的压抑仿佛好几个世纪一般令他喘不过气来。直到夜色再也掩饰不住喷薄的晨光，薛志钦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窗外楼群映射的朝晖，意识到这个长长的夜终于过去了，一阵轻松，继而想起今天是周六，不必上课，不由得更是大舒一口气。
起床准备洗漱时看见毛晓兴还睁着眼，不禁笑道：“什么时候练就睁眼睡觉的本事了？”其实知道他昨夜看了整宿电影，清晨刚睡下，自己正是被他上床的动静吵醒过来。
毛晓兴翻了个身，面向他，“困，可是睡不着。帮我到桌上拿根烟好不好？”
“已经空了。”薛志钦晃晃烟盒子，顺势坐在电脑前。
QQ上有沈涵昨晚的留言。
似水流年：我已经平安到达寝室，再发生什么事，你的犯罪嫌疑可以排除了。
似水流年：没上网了吗？
似水流年：真的很感谢你这些天的陪伴，从明天开始，还给你自由吧。
似水流年：虽然……转身的那一刻真的很想抱紧你。
薛志钦下意识往四周看，他们三个都安躺在床，这些话并没有瞧见。他盯着聊天记录中的这几句话，反复读了几遍，思虑再三，还是按动鼠标，将之删除。本来早起是打算继续服役，现在却发现已经无事可做。
第一次打算一个人去食堂吃顿早餐，没想到周六居然也有这么多同样早起的人，在窗口前挤得像一堆耗子。薛志钦在排队还是跻身耗子大军之间摇摆不定，迟疑了一阵最终选择放弃。
出了食堂，正碰上杨旭一群人。一眼看过去，里面并没有其他熟悉的面孔，所以薛志钦只是简单和他打个招呼，侧身从一旁走开。
但杨旭一把拉住他，说：“别忙着跑哇！周末你没事吧？一起去玩吧！”
薛志钦看着那一群陌生人，觉得杨旭这个邀请实在够唐突。
杨旭立即作介绍，“这些都是在我楼下开店的朋友，你早晚会认识的，都是很好交往的人。”将他们的名字挨个报一遍，薛志钦忙于回应问候，一个都没记住，但容貌已经有了印象。
初步的认识，毕竟没有到可以结伴出游的地步，所以杨旭的热情并没能影响薛志钦的决定，他不想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出去，尽管与他们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
杨旭好像知道他的顾虑，在他们分头去买早餐的时候，插空说：“他们吃了早饭就回店里去了，生意重要，哪有时间去玩。”
“那还有谁？”
“就我和你。”杨旭直截了当的说，“不过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把沈涵一起叫上。”
“叫她做什么？”
“她现在不是你女朋友嘛。”
薛志钦发窘，不好多作解释。其实他也正想找个理由不呆在寝室，虽然沈涵的留言去除了他的一重心理负担，但那毕竟只是她昨夜的一个决定，难以预计今晨醒来后心意是否会有改变，或者干脆装作忘记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并不是他认为她喜欢出尔反尔，而是她现在仍旧处于情绪的波动期，适当的保持距离，对她或是对自己，都是一件有益的事。
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大半个月前，与靳楚歌一起在同样的街道上行走。那时的阳光还会令人微微汗湿，这会儿却只让人感觉温暖。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树枝，靠着墙根晒太阳的老人。风吹过没有片叶掉落，只有丝丝寒意顺着裤管袖口渗进身体。突然发现根本来不及伤秋，冬天已经到来。
杨旭的所谓游玩，没有任何目的性，沿着街道将几个商业区绕了一圈又一圈，薛志钦终于不耐烦，说：“你到底是出来干嘛的？陪你逛街比陪女孩子更累。”
杨旭笑嘻嘻的说：“那是因为女孩子没有让你做真正累的事。”
瞧他那一副贼兮兮的嘴脸，薛志钦当然明白所说何意，懒得搭理，“你还欠我好几个‘随便’，趁这个机会，还一个吧。”
“说吧，你想‘随便’个啥？就算是让我随便以身相许，我都不会说半个不字。”杨旭乐呵呵道。
“你今天心情不错呀。”薛志钦不急不躁，“其实我一直觉得随便当众打飞机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要不要试试？”
“这个主意我已经听你说过几次了，没有新意。”杨旭应付起来也比之前从容得多，“不过我不介意我们一起这样随便。”
薛志钦红脸，正色道：“还是用它的本意吧。麦当劳或者肯德基。虽然我不喜欢。”
“去吃那种垃圾食品会显得太没品味。真要饿了，我请你吃西餐。”
“难道你觉得吃西餐会显得有品味？”
“打住！吃西餐用的可是刀叉，你不想被我生吃了的话，这过程中间最好不要跟我抬杠。”杨旭看时间，十一点一刻，“时间刚刚好，餐厅已经开始营业了。”
还在远处，望见杨旭手指的那块招牌，薛志钦丝毫都不觉得新奇，因为曾经和靳楚歌一起去过。但杨旭兴致勃勃的模样，似乎那里有比美食更吸引他的东西。薛志钦暗暗嘀咕，难道他崇洋媚外到这等的地步，寻常的外国食物竟也能使他怀带朝圣般的热忱？
虽然才刚恢复营业，餐厅内前来就餐的人已经不少。服务生同样热忱的迎接上来，杨旭没有落座，拖着薛志钦跑上旋梯，直奔三层。
三层的格局与楼下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摆设要更精致些，视野所到之处，几乎全是亮晶晶的玻璃制品。刚擦过的玻璃地板仿佛刚封冻的湖面，走在上面如履薄冰，玻璃的桌椅隔着衣物透来一阵硬冷的凉意。薛志钦盯着银色烛台上摇曳的烛光，笑道：“品味确实独到，这种水晶棺的装饰风格，真只有热情如火的洋鬼子们才能享受。”
杨旭埋头看菜单，点了几份主食，问薛志钦意见。薛志钦没多大兴趣，壁炉中被风吹动像火焰般舞动的红绸更吸引他的注意力，所以他想也没想就同意说：“行，随便。”
等服务生走后，杨旭笑着说：“想不到一顿西餐居然还多赎回来一个‘随便’，确实值！”
“啊？”薛志钦一下子没明白他意思。
杨旭也不解释，喝口柠檬水，酸味使他皱了皱眉，“师兄走了吧？”他漫不经心的问。
薛志钦又“啊”，迟疑片刻，小心的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杨旭奇怪他的反应，“大四这会儿不都要实习嘛，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既然知道干嘛问我。”薛志钦假意喝水，一口咬到柠檬片，又酸又涩，古怪的表情惹得杨旭大笑。
杨旭说：“只是向你确认一下，如果不是这样，相信你今天也不会接受我的邀请。”
薛志钦努力避开与靳楚歌有关的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又搬出去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