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楚歌伸出手拍他一下，“我是人，不是东西。”

“你确实不是东西。”薛志钦呵呵乐。

“你是欠啃了。”靳楚歌将他扳倒在怀里，俯下头往他嘴上咬去。

第一枚礼花弹在夜空中炸开，拖着长长的尾巴，将运动场照得一片亮堂。这光景是如此熟悉，薛志钦脑海中已经演示过千百遍。一切似曾相识，亲吻却是真实的。他哼哼的道：“别人会看见哦。”

靳楚歌道：“我用胳膊挡着的。”笑得像个坏孩子。

校庆的正式庆典大会就在运动场召开，这一天人山人海。看台和场地内各届各院各班的新老校友们按方阵列座，统一着装，放眼看去，除密密匝匝的人头之外，整个运动场就是一块又一块的大色斑。

薛志钦坐在场地内，万般无聊，颜色款式一样的准校服穿在身上，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傻气，瞧他人，莫不如是。拿在手中待会儿听号令统一放飞的氢气球已经被他弄爆了一个，另一个放着玩一下没抓住提前升上了天，剩下的那个因为漏气皮已经开始皱缩，看样子就算松手也无力起飞了。一连串的动静让周围的人嘻笑不已。薛志钦十分后悔，他应该早早的像杨亦杰和毛晓兴那样称病的，那样可以呆在寝室或者随便去哪里，不过全班仅有的两个缺席限额都费在他们寝室，再有第三个，肯定会举世瞩目。

庆典的流程与节目薛志钦没太留意，间歇的念叨几句典礼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更多的时间是在思念着靳楚歌，他们大四的不必一定出席，这会儿他在干嘛呢？这一次想得太入神，被旁边人催该放气球了才回过神，急忙松手，仰头看，天空中已经五色斑斓一片，气球们齐齐的越飞越高，他那一个孤零零的奋起追赶，可惜气力不足，被风托起一阵，便缓缓下降，又引来一阵哄笑。

所有仪式在正午时全部完结，那一刻鞭炮轰响、钟鼓喧天。各方阵顺序退场。薛志钦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落在队伍后头。出了运动场，门口不远处，沈涵在人流中不停张望，看到他，连连挥手。等薛志钦走到近前，她说：“这个周末你有空吧？请你吃饭。”

薛志钦一时不明缘由，来不及想，却另问道：“其他还有谁？”

“都是班上同学，不过还没确定。你是第一个获得邀请的。”

薛志钦笑道：“为什么？”

沈涵难掩失望，微责怪道：“我的生日。你答应过的。”

薛志钦顿时记起，为掩饰自己的遗忘，他说：“不是还有四五天嘛，这么着急赶着变老？”

沈涵说：“我怕到时候再通知未必找得到你，你又不经常上课，寝室电话也老是没人接，我只能提前，见到一次说一次。”

薛志钦做个晕倒的表情：“你这话千万不能让老师们听到！我现在上课可准时了，是你没看见。”

沈涵笑道：“谁叫你每次都坐在角落里。”

“这样方便偶尔的翘课一两次不会被发现。”

“原来如此！你们男生抱的是这个心态呀，难怪每次去教室都只留给我前排中间的位置。”

薛志钦呵呵一笑。

沈涵说：“一起去吃饭吧？”

薛志钦本想拒绝，但今天午饭事先没和靳楚歌约好。他前几天嘱咐说最近最好不要去寝室找他，邵文翔事件虽然被尽量控制，可敏感仍在；电话线路没有彻底修好，去电未必能接到，现在他们几乎就是单线联系，薛志钦只能等。这会儿他确实饿了，于是点头答应了沈涵的邀请。

在食堂碰见几个班上的女生，看见他俩，皆笑嘻嘻的打招呼。沈涵虽也笑，但更多的是为了掩饰神情的羞涩。她们的笑有那么一些些暧昧的默契，让薛志钦感觉不自在。他知道部分的原因，所以他装傻。

午饭后，寝室楼前分手时，沈涵又一次提醒说：“别忘记了。星期天我还会打电话给你。”

薛志钦点头，为避免再次遗忘，还在桌历周日那一天圈了一个标记，却突然发现竟和靳楚歌离开的前一日是同一天。这发现让他好不沮丧。他当然是希望靳楚歌在校的最后一晚他们能在一起，并只有他们两个，无人打扰；可先期对沈涵的承诺，又是她迈进二十岁门槛的重大纪念，断不可再图推诿。是与靳楚歌共度良宵，还是和沈涵庆祝生日，厚此薄彼，择一而舍，都让他两难。唯一令他暂时心慰的是，靳楚歌的行程并未最后确定，希望二者的日期可以错开。

然而下午的时候靳楚歌告诉他：“机票已经订好了，下周一中午飞。”

薛志钦的希望落空，他没问为什么不推后几天，时间一定要按原计划进行。若是之前这么问，那是因为他想和靳楚歌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点，而现在再如此，就掺杂了真正的自私，他怎么能让靳楚歌因为他的人情考虑而拖延时间留下来？所以他呼口气笑道：“好快呀，没剩下几天了。”

靳楚歌道：“别说丧气话。十一月底我还得回校考商务英语呢，实习期间努力点，把论文做了，这学期就可以答辩，然后到寒假结束，我们都有时间在一起。”

薛志钦觉得靳楚歌的未来设计比自己想的要诱人许多，于是他抛弃了自己的设想，顺应靳楚歌的思路：“考了商务英语之后就一直呆在学校不走了？”

靳楚歌说：“如果答辩时间放在十二月中旬，我就留学校准备论文，如果是要到明年元月其他年级末考的时候，那我还是得去继续实习直到回来答辩。”

薛志钦的高兴去了一半，“好像没什么区别，答辩完了你总是要去实习。”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十二月中，我会等你考试完来武汉一起回家，如果是明年元月，我们就可以从学校一起回家。”

薛志钦并不觉得满足，可靳楚歌描述的情景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再相聚的时日不论长短，总胜过千山万水的阻隔，一两个月的相思能见得一面，那些等待的日子就不会太艰难，甚至想到：“要是这次答辩没过，明年上学期还可以回来答辩一次哟。”

靳楚歌被他的异想天开气到了，“你个乌鸦嘴！我怎么可能会不过！没有把握的事我肯定不会去做！”

薛志钦嘿嘿笑，觉得事情如此也挺美妙，不过这对他决定周日那天和谁一起度过没有丝毫帮助。他想再过两天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要是沈涵的生日庆祝开始得比较早，持续时间又不会太长，那么大可以在她吹熄蜡烛之后再去和靳楚歌过一个安静的夜晚。这几天需要打探详细她的活动安排，必要的话还可以出谋划策的名义影响她的决定，使庆祝活动朝自己需要的方向改变和发展。想到这里，薛志钦惊讶自己居然这么有机心，感觉是变坏的前兆，这些可一定不能让靳楚歌知道。

（九十）

各种仪式和庆典活动持续了好几天，真正让学生参与其中的并不多，那些庆功、表彰和学术成果展示会议，只有领导以及相关领域的学者们才能出席；文艺演出因为场地狭小，各班只有自行争抢各自分得的几张入场门票，民愤频频。相较之下，校园内显示出来的气氛要融洽许多。林荫道上挂满了节庆的彩旗，各种慕名而来的参观团四处穿行，校门外摊贩们兜售着各种纪念品，昔日宁静的校园此时仿佛游乐场，充满节日的喜庆。

薛志钦本想趁着这一阵混乱，与靳楚歌在杨旭房中好好相处两日。学院厉行整顿，杨旭事前听闻风声，早已住回寝室，房间自然空闲出来。事实上校庆期间他在学生会需要组织或协助各种活动，没时间校内外来回跑。薛志钦预谋偷换杨旭的钥匙，然而靳楚歌心有顾虑，上次事后的发现让他对门锁的可靠程度深感不安，正踌躇自己是否要否决薛志钦的提议，无意间发现杨旭当时一同租下的楼下的商用门面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装修之后终于开张，楼上的房间被当做暂时的库房占用，薛志钦假装寻找杨旭特意上楼确认了这点。于是二人再度面临了无处可去的窘境。

相视而笑的神情多少有些无奈，二人再次意识到彼此无处藏身的感情，黑夜尚可为他们提供包容与宽待，白昼他们只能远离人群。

海边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在那儿呆了整个下午，听潮起潮落。傍晚的烟霞烧得格外灿烂，燃尽之后却陡然化作乌云滚滚，没有半点征兆。二人被骤雨追赶，奔到半路，发现它根本无心逗留，反抢到前头，将他们抛置身后。看着对方淋湿后的狼狈样，免不了相互取笑。风未停息，衣服紧贴着身体，哆嗦不止，说不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