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翔呵呵一笑：“其实我是在装醉，这点酒怎么可能醉倒我。其实有时候我真想试试那种放纵的滋味，只有性，没有爱……爱一个人太辛苦了，和爱的人一起生活更辛苦，这和我当初想像的太不一样了，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彼此迁就，相互适应，这一辈子总有那么几个人值得你去为他改变的。”靳楚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却深以为是。

邵文翔支颐苦笑道：“只有我为他的改变，他的改变，我却没有看见。”

靳楚歌微笑努一努嘴：“你跑了出来，关掉手机，又怎么可能看得见，听得到？”

邵文翔闻言，手机握在掌中摆弄了一阵，下定决心开机。一连串的短信，提示声接连响个不停。临座的那几个朋友又探过身来笑，邵文翔一边应付他们，一边看内容。来电铃声又紧接着响起，似是对方一直都在拨打。他终于接了，声音不露悲喜，语气平静的应答。

靳楚歌心中窃笑，知道邵文翔此刻内心一定是很欢快的，只是故意掩着不让对方听出来而已。继而想到以后，可得防着薛志钦对自己来这么一手，那个家伙，作戏的本事决不亚于眼前这位。

只是这样稍一疏神，邵文翔已是笑颜如花，不知二人说起了什么，神情甜蜜无限。

靳楚歌真觉得生活如戏，尤其邵文翔的生活，就如一出话剧，前一秒还暴风骤雨，后一秒便乍然风和日丽。这样的生活固然有趣，但是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太孩子气呢？

邵文翔挂掉电话，开心的对靳楚歌说：“咱们走吧，饿死了。他说请你吃饭。”

靳楚歌笑道：“我已经饿过头，现在反而不觉得饿了。不过去尝尝你们的手艺也不错。”

“鬼咧。”邵文翔也笑道，“他在家把饭也糊了菜也焦了，没一个能吃的了。他请你去饭店。咱们先打车回去载他。”

与这个男人有过几次照面，但是靳楚歌并不很清晰的记得他样子。男人站在他们租住的小区门口的路灯下，等待他们到来。眉眼在光与影的映衬下，显着几分刚毅，确是很帅气。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思似的，邵文翔又一次询问道：“还不错吧？”

靳楚歌笑笑，不予置答。在他看来，答案的是与否都无关紧要。你的爱，是针对那个人，还是针对那张脸，感情的坚实和长久由此隐约可辨。

待他上了车，邵文翔立即的给二人彼此介绍。男人从前座反过身子伸手过来，靳楚歌与他握了，从邵文翔那里得知他叫程涛，而听介绍自己的话，显然邵文翔早和他说过自己的人和事，程涛也接言说：“听文翔说过你，咱们以前好像也见过吧？”

靳楚歌礼貌的点头微笑，说：“有一两次。”

像是为了赔罪，程涛一路都堆着笑脸，对邵文翔的一切抱怨皆不作辩解，到了饭店，菜式果品都照着他喜欢吃的点。邵文翔坦然的受着这般殷勤的宠溺，终于说道：“别光顾着讨好我啦，这是请我的朋友吃饭。”

程涛赶忙把菜单推过来，靳楚歌说：“我随便吃点就行了。已经过了那一阵，这会儿不怎么饿了。”

席间基本就是邵文翔一个人在说话，他位在中间，这边两句，那边两句，似乎一直都在寻找三人都可参与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回事，简单的寒暄客套几句之后，靳楚歌就没多少聊天的兴致，眼前这个据说已经二十六七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的男人让他在心里本能的想保持与之的距离，而程涛也不是个善言谈的人，所以这气氛就一直保持着不温不火的态势，偶尔的出声参与交谈，二人都很客气并且生分。

饭后邵文翔再次邀请楚歌去家里小坐，程涛也愉快的跟声。靳楚歌微微犹豫若答应是否会有不妥，可程涛的真诚不像假装，便同意了。

他们家在四层，一个客厅，大小两间居室，厨卫齐备。比较奇怪的是居室内各有一张床铺，且铺垫齐整。见靳楚歌疑惑，邵文翔解释道：“小房间的那张小床是做给人看的。房东太太是个特别八卦的女人，当时还怀疑怎么两个男人一起租房子，我们说是同事合租，特意买了这张床。”然后又补充一句：“有时候他爸妈也会过来。”

靳楚歌笑而不语，心想这般伪装可算辛苦。打量室内布置，色彩简单大展明快，装饰精致不显复繁。邵文翔满心欢喜的引领着他的目光向他展示自己诸般得意之处，那些看似寻常的随意搭配，在明黄壁灯的映照下，处处透着和谐温馨。靳楚歌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真有些羡慕，也多少同意邵文翔的观点，在对美的感受和设计上，gay向来都是超凡的。

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二人停了说话。夜色如水，明月下灯火点点，这一向的楼群既矮且少，放眼能够望出甚远。靳楚歌仰靠椅背，摇得几摇，舒服又不乏向往的道：“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呀。”

邵文翔轻笑道：“你想要你也可以呀。”

“我？我和谁呀。”靳楚歌不自觉的出语掩饰。

邵文翔只是一笑，不再言语。

靳楚歌继续倚着风轻轻摇晃，心中遐想，如果某一天，能和薛志钦一起，住这样的房子，过着这样的生活，二人的世界该是如何的惬意呀。

薛志钦发现这次自己是过虑了，他在寝室凝神想了大半个晚上的应对之招最终都没派上用场。毛晓兴答应了不搅和此事也确实不再多言，整个晚上都在用郑磊的电脑玩游戏，他心神不宁的样子瞧在眼里都只是笑笑，难得见这家伙这般紧张，怕是当中真的有事。郑磊快就寝前才回寝室，这事当然有耳闻，不免要笑上一场，然而没有杨亦杰的提纲掣领，他的缠问也始终不得要领，被薛志钦轻易就给打发。最厉害的这员大将直至熄灯，且隔壁寝室如往常那样闹腾大半个小时后逐渐安静下来，还是踪影不见，三人都笑他才真是又和女朋友开房去了。又过一阵，听极易入睡的郑磊呼吸深长平缓，薛志钦翻了个身，终于松了口气。

当意识沉入黑暗，介于睡与非睡之间，薛志钦朦胧中听见门响，知道是杨亦杰回来了。照往常，他多半会大呼一声“我回来了”，引三人逐个说几句才得又睡，而今天他不声不响，薛志钦就不主动出声，免得自惹麻烦。

听他悉悉索索除去衣物，上了床，无声无息，薛志钦多少又觉得奇怪，就算他偶尔会忘掉那一句胡汉三的拖腔，脱衣上床的巨大动静那是必然的习惯，免不了的，这一点，他从来都无所顾忌，不怕吵醒已经睡着的人，大家也都惯了。他这一反常态，薛志钦的好奇心反被勾了起来，虽然继续闭着双眼，却不是那么容易重入梦乡了。

因为面朝墙壁，薛志钦有几次听到划拉的声响，伴着一下一下的闪光，以为有什么，睁眼看时，只有墙上映着的淡淡的路灯光亮。正没做理会处，鼻端却隐隐的闻到一股烟的味道，以为是错觉，深吸几口，这味道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浓。

薛志钦一个激灵，猛坐起身，以为着火了。谁知仅看到对面杨亦杰床上一个红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是他在抽烟。

杨亦杰察觉了他的动静，移开烟嘴，问道：“吵醒你了？”

“没。”薛志钦躺下，“我还以为着火了。你半夜抽什么烟呀？”

“心里闷。”

薛志钦想笑，却变成了一声咳嗽。

“很呛？那我去走廊上抽。”杨亦杰说罢起身。

他突然的变得这么体贴，薛志钦很是不惯，赶紧的说：“不用啦，这点烟还抗得住，只是别把床烧起来就行。”

杨亦杰嗯哼一声，重又坐回床上，靠着墙，继续叼着烟头，呼吸吞吐。

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绪突然间变得如此消沉，在这样静寂的夜里独自抽着闷烟。薛志钦想起一句话，有人说，抽烟或者是因为习惯，或者是因为寂寞，这个并没有烟瘾的家伙突然的抽起了烟，既非习惯，那是否就是后一个说法呢？然而他成天和他的女朋友粘在一块，怎么可能会觉得寂寞？莫非此中别有隐情？

被烟味刺激着，薛志钦越来越没有睡意，看着那明明灭灭的烟头一个接着一个，暗想他这一次定是心中困苦，难对人言，否则照他的个性，早就喧嚷得寝室不得安宁，言行如此反常必是受了重大打击。究竟是什么，能让如此一个事事透着彪悍之气的家伙选择这般颓废的排遣方式？薛志钦不敢贸然相询。

正自胡思乱想，听床下的毛晓兴翻了个身，出声道：“还有没有？给我一根。”

“你也没睡着？”薛志钦笑问。

杨亦杰摇摇手中的烟盒，自己又掏出一根，将打火机塞进盒子里，扔了过来。

薛志钦探出头道：“你也要抽？会死人的。”

毛晓兴点着了烟，将之递上来：“你也来一根？大家都公平了。”

薛志钦打回他的手：“你们都干嘛啦，好端端怎么抽上烟了。”

二人都不答话。于是房内便只有抽烟吸气时的咝咝之声，以及吐烟时的深深叹息，间或夹一两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