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楚歌抱着怀中的身体,黑暗中,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刚刚开始成长的孩子,那皮肤、那肌肉、那骨骼,皆是未经风霜般的稚嫩。瘦削的肩膀抵着胸腹,还被硌得有点痛。但他知道他的内心截然相反,已经饱受沧桑。然而此刻他却是如此的恬静,如此的乖巧,令自己如拥整个世界般的欣喜和满足。然后就像妈妈抱着孩子一样的轻轻摇晃,听薛志钦出声微笑,细数时光。
等待这样的怀抱,已经太久太久,母爱的摇篮,好像记忆中从未存在。薛志钦仿佛一个喝饱欲酣的婴儿,微阖双眼,安心沉睡。心中悄悄流转过一张张曾关爱过自己的面孔,他们都在对自己微笑,然后转身,像是终于能放心他未来的生活,又或者说,其实,是自己舍得让他们远走——这个搂着自己,疼着自己,纵容着自己,深爱着自己,而自己也同样深爱着的人,是能够作为交付终身的倚赖吧。
过了许久许久,屋内也开始转凉。靳楚歌摸摸薛志钦光光的身子,感觉到毛孔紧缩,轻声问:“睡着了吗?有点凉了,要不要穿上衣服?”
薛志钦迷迷糊糊的说:“衣服都还在洗衣机里呢,我没拿出来。”
靳楚歌摇头,穿上丨内丨裤起身到对面拿回洗好的衣裤晾在室内,开灯看薛志钦,居然就胡乱的拉过一张毛巾毯盖在身上睡着了,丨内丨裤仍搭在椅背上,并没有穿回去。不禁一笑,轻轻的掀开毯子,在明亮的光照下将他细细打量,心嘭嘭的,居然又腾起一股冲动。
光亮的刺激让薛志钦暂时的恢复少许意识,一手遮眼,一手在身上乱扫发觉未着一物,第一反应就是捂紧裆部,然后惊笑道:“干嘛啊?”
靳楚歌一把抱住他身子,邪笑道:“刚才你那么主动,这次轮到我了。”
“这灯也太亮了吧。”灯光让他觉得不安。
“就我们两个,担心什么?”
“门锁好了没有?”
“刚才你怎么不想起这个?”靳楚歌道,“已经反锁了,就算有钥匙也进不来了。”
薛志钦这才安心。然而看着靳楚歌的身体,目光始终是怯怯的,爱恋的珍宝,此一刻全部的拥有,兴奋之外,总还是有难以置信的梦幻般的不真实。黑暗中,他是用嘴唇,现在终于能用眼睛和双手。这样的肌体,既有着青春少年的活跃,也有着成熟男性的雄健,每一分每一寸、每一丝每一毫,无不令自己深深迷恋。
见他目光由散乱变为投注,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体的某一部位,靳楚歌觉得好笑,在他眼前摆摆手令他敛回心神。薛志钦红脸笑道:“这真是一种天大的诱惑,想忍都忍不住。”
靳楚歌关了灯,笑道:“不能让你一次把什么都看完了——这次我穿着裤子,比你占便宜。”
二人再次纠缠一起。
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如此旺盛的情欲,少年青春的激情如波澜起伏的海洋,叠着一层又一层的浪,人被抛到一个波峰,又一个波峰,那持续不断的快感,浑不是一人的自我慰藉能够比拟,乃至于这两个历来懂得克制自己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纵容着自己的欲望。这真的是第一次,乐此不疲而废寝忘食,个中乐趣,自妙不可言。
东方欲晓,二人终感精疲力竭,相拥而眠。
这一睡,直到日暮方才醒转,竟还是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虽肢体甚感麻木,相视的微笑中,是数不清的愉悦满足。
靳楚歌看时间,吃惊道:“居然快七点了!难怪这么饿。赶紧穿好衣服吃饭去。”
薛志钦套上已然风干的衣裤,开门的瞬间疑惑道:“你说你后来反锁了门的?”
“是啊,怎么了?”
薛志钦将门把手往下一扭便将之拉开:“你看……”
靳楚歌过去将门重新合上,锁上反锁,门还是一扭就开。
正不解,薛志钦就已经在妄加揣测:“难道杨旭回来过?可是反锁着的门怎么可能从外面打开呢?”
“这反锁是坏的吧?”靳楚歌发现无论反锁锁扣搭在哪个位置,对开关门都没有任何影响。
薛志钦却还在担心:“要是这样,如果杨旭回来过,那不是……都看到了?”言语间甚是不安。
靳楚歌微微一笑道:“你害怕?”
“我干嘛害怕。”薛志钦立即反驳道,“我就是不想给他知道而已。”
“为什么?”
“不为什么。”薛志钦道,“难道你喜欢随便被人发现么?”
靳楚歌笑笑,没再把话往下接。其实这个问题自己一直都在思考,如何面对自己是一个难题,如何面对他人,尤其是家人,又是另一个难题,一个更难的问题。
就近找家餐馆吃过晚饭,各自回寝室。昨一夜的折腾,尽管经过了整个白天的休息,还是觉得疲倦,皆觉得那样的疯狂和放肆真的不可思议,在路上不经意显示出腰酸背痛的样子,相互瞧见了,都会心一笑,一点羞涩,一点甜蜜。没有自习的打算,回寝室继续休息。
上楼时碰到纪远,他说:“今天英语课点名了。本来要计入综合考评的,但老师得知四级我们全班都报名了之后,一下高兴,就说这次算了。有六个人没到,你又赚了。”
“我没报啊。”薛志钦已隐约猜到怎么回事。
纪远果然说:“统计人数的时候我帮你报的,就缺你一个,空着也太难看。”
“我们寝室那几个家伙都报啦?在寝室还说得好好的不报的呢。”
“都最后一批,沈涵一个一个磨过来的。你的报名费也是她垫的。我帮你做的主。”纪远笑道,“别忘了还钱给人家。”
“既然你作主了,当然得你还钱呀。”薛志钦小小的无赖一下。
纪远很无所谓:“还就还,十几块钱而已嘛。”又道:“昨晚上你没回来?杨旭一直在找你,好像就在你寝室睡的。”
薛志钦心一跳,表面不动声色,思绪电转,迅速的想法子,如果杨旭还在寝室,该怎生应付。
还好寝室门紧闭,里面黑灯瞎火,一个人都不在。开了灯,薛志钦暗暗的松口气。正打算关门,不想被闻声过来的杨旭一把抓住,高声道:“臭家伙,你一整天跑哪去了,我钥匙掉了,来找你拿钥匙,你居然不在,害我有家不能回,实在是太郁闷了!”
薛志钦挣开他手,道:“钥匙不是在我抽屉里嘛,你可以自己找,干嘛非得我在。”说着走向自己的书桌,一手将钥匙暗捏在掌心,想趁他不注意,偷偷的塞入抽屉。
谁知杨旭紧跟过来,看着他找,一旁说:“都找过了,没看到——你没带在身上吗?”
薛志钦故作好笑的说:“你的钥匙我干嘛要带在身上?”心里琢磨,既然他已经翻过了自己抽屉,那么就不宜再从那里边找到了,里面就一本书几张稿纸,别无他物,作假太容易被识破。于是问:“他们的你找过没?”
杨旭难以置信的说:“我那么的信任你才把我房间的钥匙给你,你居然随随便便给他们?”
薛志钦也不管那么多,背对着他拉开杨亦杰的抽屉,掏出一大把杂物,然后从中抽出那把钥匙,递给他:“是这把吧?”
杨旭瞪着眼睛接过,难掩失望的神色:“我找钥匙的时候还不敢和他们说,怕他们知道了以后会来找你要,给你麻烦,没想到……”
薛志钦只是嘿嘿笑,不多做解释,这本就是自己的不是。幸好杨亦杰本人不在,不然无端背这么个黑锅,肯定暴跳如雷,那么昨夜的真相,恐难掩饰。
杨旭还继续说:“你就算是给谁也不能给他呀,我可不想成为弄出人命的间接帮凶。”然后就笑了:“臭家伙,终于吓到了吧?叫你不珍惜我的信任。”
薛志钦没如以往那般反驳,认真的说:“你还是不要把钥匙放在我这里了,免得以后真出什么问题,大家都不好说。”
杨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怔之下,连忙解释道:“我是和你说着玩的啦。你也知道有时候我做事丢三落四的,这不才几天,钥匙就丢了。一定得有备份钥匙让你帮忙保管的。”
薛志钦心里是乐意的,但昨晚固然销魂,却也潜伏着巨大的不安,毕竟不是自己租住的房子,万一被发现,后果难以预料,就算杨旭本人不介意,自己和靳楚歌面子上也挂不住,考虑到事情可能导致的各种严重后果,不能肯定再动情时是否又会将这些顾忌抛诸脑后,抗拒不了诱惑,所以还是趁自己冷静时将一切的或然变成未然。不管杨旭如何解释,总归是不受其所托了。
杨旭甚是沮丧,不明白往日大方的他此刻为何突然跟自己计较起来,道歉也道歉过了,解释也解释过了,本来错在对方的事情,弄得反而像是自己欠了他的情一样。看薛志钦客气的又带一点畏惧的冲自己笑着,他突然有一点难过,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两人突然变得生分了。悔不该将玩笑开得太认真,这个家伙,或许对于信任一事,是看得极其重要的吧。
二人强打精神的应对几句,杨旭心怀失落的借故离开。薛志钦上网和靳楚歌聊天,觉得打字毕竟不如面对的拥抱有趣。晚点寝室三人陆续回来,对他首次夜不归宿的行为从各个角度分析刺探,想要得个究竟。他不做任何辩解,不漏半点口风,三人尽管有莫大兴趣,却也无可奈何。
(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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