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好以后上课的场地后，便由大家自由活动。薛志钦自由的走到场地边，自由的四处看看，自由的坐下来，开始自由的发呆。杨旭还不敢参与运动，也跟过来坐到他身边。薛志钦不和他说话，自顾自的支着下巴瞅着满场的男男女女，闪闪烁烁的的打量着场内几个惹眼的男孩。

杨旭自是不甘寂寞的，胳膊早早的就搭过来，没话找话：“校庆正在凑节目呢，你要不要去上一个？”

“没兴趣。”薛志钦嘴巴一开一阖，机械的说，“校庆怎么可以随便找学生出节目，不是该找些二流三流明星、艺术团什么的，或者再来一次同一首歌呀。”

“嘿！”杨旭笑起来，“少不了的，不过各个院系还是要出一两个节目的，学生会正紧锣密鼓的选拔中呢。”

“你可以去跳金鸡舞。”

“一个人跳不爽，你去跳另一只鸡好不好？”

“跳你个头啊。”取笑人反被人取笑，薛志钦一时气结。算一下，好像被杨旭这么反制的次数已经不算少了，他的策略似乎就是你说他贱，他就认贱，并且也将你拉入其列，脱身不得，反受其辱。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实在是高，也要有不怕丑的勇气。好像他也真的就这样赖皮赖脸的，不在乎别人的讥讽嘲笑。最重要的一点，他不会生气。和这样的人做朋友，的确是相当舒服的一件事。甚至偶尔的，薛志钦会偷偷的将他和靳楚歌做比较，各有优劣。但能够肯定的是，他爱的还是靳楚歌。

杨旭自然不知他心思，还以为他真生气了，于是逗他道：“不跳舞，咱们就去唱支歌吧。你和靳楚歌在迎新晚会上也唱过，这个总可以了吧？”

他不知道他说这话才是自找没趣，薛志钦本还没想怎么着，但听此言心里多少起了敏感，也不说话，抖落他搭肩膀上的手，掉头看别处，接着起身跑去对面和郑磊抢球拍，将杨旭晾在那儿，弄得他一愣一愣的，不知自己哪里又犯人忌讳了。

这边的场地上，是自己班的几个女孩子在玩发球——的确，就是玩发球。个个都似没吃饱，或者怕被球击伤眼睛，发的球基本都轻飘飘的被球网拦住过不了线，偶尔几个力大过线的，对方不是想着去接，而是抢先闭紧了眼睛，然后握着球拍用使铲子的方式僵着手腕直挡出去，偶然的碰到，球立即就被直接的扑到地面，从网下过界。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可惜，每一下她们都叫得很大声，看得杨旭又是笑，又是摇头，几乎要逼出眼泪。

沈涵在裁判位站着，杨旭的神态尽收眼底。轮到她时，她不好意思上场，穿过球场，站到杨旭身旁。

“嘿，小露，坐，这里有人刚坐过，所以是干净的。”杨旭拍拍刚才薛志钦的位置，招呼她。

“别这么叫，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沈涵笑道，“你刚才一直在笑什么？”

杨旭下巴一扬，说：“不好笑，你刚才为什么不敢上场？”

“人家都是女孩子嘛，你这么嘲笑真不厚道。”

“你没见我一直都在很艰难的忍么？眼泪都出来了。”杨旭作势抹一把泪。

“你不上场……”沈涵溜一眼他的腿，“腿伤好怎么样了？”

“慢慢长呗。石膏太碍事，不绑它骨头应该不会长歪吧。”

“试试看喽。”沈涵又笑，然后道，“刚才好像听到你说校庆要选节目，都有哪些了？”

杨旭没直接回答，反而道：“怎么，你有意思？是哦，我刚还叫你小露呢——你还想着让人大庭广众之下对你表白暗恋你六年，不对，七年？离上次表白都一年了，该给人机会了吧？”

沈涵夹臂低头而笑，有一点羞涩：“开什么玩笑，那个话剧团差不多名存实亡了，再说，当初的那些人哪还有兴趣排这么个没什么趣味的话剧。”

“难道你不会觉得乐在其中么？”杨旭打趣道，然后目光寻到薛志钦，“不过那家伙膝盖摔得够结实，那是为你呐。”

“是剧情需要好吧。”沈涵否认，却没再多说什么，目光也停留在薛志钦身上。

那边薛志钦已经下场，沈涵看见司徒闻樱停在他身边，他侧面向着她。司徒闻樱说了几句话，薛志钦犹豫了一下，接着跟在她后边，一前一后的出了体育馆。

沈涵有些愣神。

杨旭一旁笑道：“哈，着急了吧。”

“啊？什么？你说什么？”沈涵故作镇定的表现茫然，不明白他意有何指。

杨旭摊手，心中亦觉奇怪。

（八十二）

司徒闻樱走在前头，心事重重。昨晚事情的结果并不出她所料，靳楚歌的沉默总归是拒绝，她亦知他不明言只是不想让自己更难受罢了。然也正是因这不明言，使得她心中多少又残存些许希望——或许他身边的朋友能帮到自己吧，是以平日里与他相从甚密的薛志钦便让她在愁天苦地中看到另一线隐约的光亮。将他约出来，确是有这样的考虑，而话如何起头，她茫然无措。

薛志钦对这些一无所知。这样那样的原因，在大一上学期之后，他们的关系已经相当疏远，倒不仅仅是因为靳楚歌。此刻她突然将自己从体育馆叫出来，迷惑之外的第一反应，直接指向了最大的可能性。于是凝神以对。

司徒闻樱望向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尽管薛志钦心里还在猜，但越见她神色，就越是了然，此事必然和靳楚歌有关。他的心也开始突突乱跳，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司徒闻樱终于克服心障，试探着问：“志钦，你平常和楚歌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比较多？”

“嗯，是啊，怎么了？”薛志钦沉住气。

“那你知道……他现在有比较好的朋友吗？……我是说女生……”迎着薛志钦疑惑的目光，她又赶紧解释，“我只是很单纯的想关心一下。”

听闻此言，薛志钦稍感宽心，心中窃笑：“干嘛要强调单纯，这样的问题怎么可能单纯。”不过口中却说：“据我所知……没有。”

看着薛志钦似笑非笑的那张脸，又听他故作思索拖长声音的回答，司徒闻樱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已了然于胸，不禁大是羞赧，但剩下的话硬着头皮还是得说：“……嗯，你们平常关系最好，我知道他把你当兄弟看……或许你能够……能够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薛志钦重复一遍。

她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似乎是想弄清楚他是不是故意在给自己难堪。

薛志钦不和她对视，心中想着该如何回答她话，第一个闪念，想起的居然是纪远的眼泪，然后才是靳楚歌，突然意识到长久以来自己所忽略的某些事情。刚才还有点担忧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此刻心理优劣之势立即扭转。但他并不想乘人之危，还是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坦诚的道：“你说得太不清楚了，我不能想当然的以我自己的理解来回答你是吧？万一我会错意呢？”

司徒闻樱无奈的看着他，忍住伤心，说：“我知道你可能也在生气我当初要和他分手……我真的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是真的不想的呀……可有些事情突然发生的时候你也根本没办法选择……”

“所以你就择其重而舍其轻是吗？”薛志钦打断了她的话。

她愕然顿立，显是想不到他会有此诘问。

怒气在心头一闪即过，薛志钦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就软了，好声的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从没问过，也不敢去问……我见过他难过的样子，不想再惹他伤心，事实上这件事也不是我可以问的。所以你不应该来问我他心里怎么想，而应该直接去问他，或者问你自己。”

司徒闻樱茫然道：“我？……我该怎么问呢？我又能问什么呢？这半年，我每次看到他，他都是很沉默，很少说话，很不开心……”她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薛志钦心微生怜悯。除夕的那夜，事情太多太突然，转变太急太杂乱。虽分手令靳楚歌伤心，却也促成了他和自己的好事，尽管事后很多次的怀疑那一刻他是否心存放纵，并一段时间为此猜测耿耿于怀，但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缓慢而犹疑的感情渐入佳境，也就忽略了对这点的计较。此刻司徒闻樱重又提起，那些时已久远的感受重回己身，仍觉酸楚。

刨去自身的感触以及事后的发展，薛志钦说：“我记得年三十的那晚，他偷偷的躲在被子里哭。就那一次。他和我说你们相爱的事，说你们虽知道会面临阻挠仍会坚持的理想。我相信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希望和你面对那一切困难的，但是你却让他放弃希望，你让他还能怎么想？”

司徒闻樱眼圈再次发红，然而什么都没再说出来。

薛志钦本来也不想多说，可见着她那可怜样，也不自禁的觉得难受，脑子一时发热，问道：“你想要我帮你什么？”话出口就悔了。

她微微一笑，提一口气，却轻叹出来，摇头道：“谢谢你，不用了……”沉寂半晌，又道：“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让他多开心一点，多笑一点……他从前是很开朗的……”

薛志钦也松口气，让靳楚歌开心，本就义之所至；还真担心她会让自己帮其他什么忙，那可就糟糕之极。想安慰几句，又无从说起。

司徒闻樱见他浑不自在的样子，便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