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们寝室的情谊比我想像的要深厚嘛，这么隐私的事情也敢拿出来讨论。”杨旭言语总透着一丝轻浮，“而且你们几个讨论了好几次都还没能解开他这个心结，想来他的经历一定十分传奇吧，我真的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要知道唉。”

薛志钦白他一眼：“原来你不知道哇。不过照你这种喜好打听隐私的八卦态度，你们寝室的人估计没谁敢说真心话。”

杨旭不介意薛志钦的讥讽，反而说：“我承认，感情有时候是讲缘分的，男女之爱也好，兄弟之情也好，和缘分多少都会沾点关系，不是你说感情深厚就真的感情深厚的。我羡慕他能够如此信任你们，然后你们也如此的值得他信任，我也想做一个这样的人呀，真不是我想八卦。”

薛志钦听他说得在理，先前的气随之消了，那些事确是不想说的，至少不能够由自己转述，于是他说：“你不是正在做志愿者嘛，掌握多点这方面的正确知识，或许可以帮到他——虽然你说我们的感情深厚，我却很惭愧我对他的了解确实不多。”

正面探听不到，杨旭就从侧面来：“你们都是怎么讨论的？应该多多少少也开导过他吧？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遵从自然呗。只要辨清自己心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外界的看法和历来的所谓教导都只能作为参考。”这句话出口，薛志钦心里是一阵感慨，曾经的那些犹疑和挣扎，毛晓兴现在也在经历着吧，只是他的反应比自己要激烈，显然无法面对自己，所以才会如此慌乱的投医。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嘛。不过看来没起什么作用。”

薛志钦点头：“他用我的电脑上网，以前我没留意，但是他自己说了这些事后，我看访问记录，一堆一堆乱七八糟的网站……”杨旭含笑噢一声，薛志钦止住声音，杨旭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话要说，薛志钦续道：“我看了看，什么观点都有，也不知道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该信谁不该信谁。我想他是希望能获得正确的指导的，但是那些各说各话的内容反而让他更加混乱，不少医学网站都宣称是可以治疗的，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跑医院去看医生。”

杨旭说：“还好，起码他碰到的这个医生不是想骗钱的。”

薛志钦点点头，想起曾看到过的一些所谓的治疗方式，如果这次遇人不淑，那之后的发展，他不敢去想像，可以预见的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杨旭说：“我找机会吧，贸然去说我担心他可能会抵触。我也需要找志愿者里面在这方面有经验的人帮忙才行，最好是医生，那样才有说服力。”

薛志钦还是点头。突然的和杨旭谈起这个话题，并且一下进入得如此深远，他始料不及，且想到话题的由头，担心撇过这一段，他又会将焦点移到自己身上来。虽然此番对话多少也了解到他对同性恋的态度，但是自己还是不愿意这么早早的被他知晓，尽管很可能他已经有所察觉，只要他不主动说起，还是别搭这话为妙，就算避不开，也要想办法绕过去，哪怕是装傻或者顾左右而言他。不仅是因为自己这方面脸皮薄，怕被取笑，而且也需要考虑靳楚歌的感受，他也未必乐意被人知道。

好在杨旭说了那一句之后，其他的没再提。

需要搬的书装进一个老大的帆布背包背走，杨旭曾在这个寝室生活的所有痕迹就一点不剩了。看着空空的床铺和书桌，以及空无一人的寝室，薛志钦替他悲哀：“难怪你说感情是得讲缘分的，你卷铺盖走人的时候，你们寝室一个欢送的都没有，不知道是说人心凉薄好呢，还是说你做人太失败？”

杨旭一点都没被打击到，他哈哈一笑道：“他们帮我搬重物的时候你哪去了？这点书我自己背都行了，你还来说这便宜话。”

薛志钦赧然，不好意思道：“我得帮纪远带书去上课，谁知道你竟然敢在大白天搬东西出校门啊。”

“有什么不敢的。”杨旭说，“我又没怪你——我们寝室这几个，还有你们寝室那几个，这会儿都在我那里看电视看电影玩游戏呢，把我那当成包厅了。反正这里就剩下这么几本书，我自己能搞定，就没叫他们一起过来。”

薛志钦笑道：“你那里以后一定会很热闹的，一定会成为我们班休闲娱乐的胜地。”

“做梦！我门上锁！我不开门！”杨旭坚决的道，“我还活不活了我！”

薛志钦哼哼冷笑道：“你等着瞧吧。你那里很快会沦为旅馆的。”

杨旭皱着眉头，好像这才想到搬出学校之后，除了可能存在的政治风险，还有必然存在的自我空间和同学娱乐需要之间的矛盾。不过这事情，只有等真碰到了再说。

房间比上次看过之后的感觉的要大。偌大的一个厅，面积有三四十平米，摆一张厚厚的双人床垫，一张写字台，一张电脑桌，靠墙还有个书架，再加上或坐或卧凑在南北两端围观电视和电脑的六七人，中间空的地方还可以支两桌麻将。这念头薛志钦只在脑中闪闪，没敢说，怕祸从口出将来被杨旭抱怨死。房间的空间大小并不是他惊异的地方，吃惊的是，上次看的是一个空房间，这突然多出来的家具和电器，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找房东给的呗。”杨旭带薛志钦去楼道对面的厨房和卫生间看，炊具一应俱全，卫生间里面也配备齐整，特别醒目的是那热水器和全自动洗衣机，“这房子以前也是一对做生意的夫妇租的，后来迁去外地，这些东西带不走就留下了，房东当时小气舍不得给用，后来我和他女儿套套近乎，这些设备就全部开放了。”说完挤眼得意而笑。

“确实不错哇，我都有点动心了。”薛志钦艳羡。

“那就搬过来一起住呗，我一直都是盛情邀请的。”

薛志钦看着他笑笑，不置可否。

杨旭追问道：“怎么样？”

薛志钦叹口气：“还是不啦，我可不想妨碍你和房东女儿的交往。”

“不来拉倒。”

回到房里，电视里正在放广告，开始围在这边的人都凑电脑那边去了，只剩下毛晓兴傍墙而坐，拿着遥控器接连的换台。二人坐到他身边，他冲他们笑笑，遥控器递过来。薛志钦摇头不接，表示没看电视的兴趣，想找句话说，搜肠刮肚的没找出什么来，便跟着一起看无聊的广告。那边电脑上播放的电影不时引起阵阵喧笑，杨旭也起身过去，顺便开了顶灯。薛志钦扭头看窗外，暮霭沉沉，天已经完全黑了。

（八十一）

电视里新闻联播放完，那边的电影也刚好结束，几个没吃晚饭的人都叫饿，一起下楼去吃东西。薛志钦心中念着靳楚歌，无意久呆，也跟着一道离开。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在任何一个靳楚歌可能自习的地方都没发现他的身影，将图书馆和教学楼所有开放的房间几乎都巡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薛志钦不禁有些纳闷，这个家伙干嘛去了。半路找个电话亭给他打电话，手机也是关机的。只得返回寝室。

寝室没人，估计他们吃过饭又杀回去杨旭那儿。薛志钦打开电脑，发现自己无事可做。学校的BBS上一如既往的翻腾着口水，随意的点开几个，都引不起兴趣；上了两个QQ，一个留言一堆，无心去看，另一个因为风大正在线，双击他的头像，弹出的聊天框无意将聊天记录拉了出来，想起最后一次的聊天内容，突然也失了交谈的兴致。

前几天杀了那一大堆病毒之后，保险起见，薛志钦又恢复了一次系统，毛晓兴或许担心他会介意，这几天都没再用电脑。娱乐盘有几个他下载的视频文件，薛志钦逐一双击浏览，心中做好了准备迎接或许会有的曾弄得自己面红耳赤的男女交欢画面，或者是男男的，甚至还有一些的盼望真的如此，但直到打开最后一个，快进到最后，也没有看见心中隐约期待的情景。有短暂的失望，接着哑然失笑。

纪远九点半的时候过来敲门，见到薛志钦问：“就你一个人在？”

“他们都跑杨旭那儿玩去了。”薛志钦让了张凳子叫他坐。

纪远坐下，朝他屏幕瞧了几眼，说：“你怎么没去？”

“我觉得无聊，就一个人回来了。回来了还是无聊。”

纪远笑笑，停了下子，薛志钦正要问有什么事，他已先说道：“今天财务处给各班发来了学费结算清单，咱们班有六个人一分都没有交……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听你说学费不够，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薛志钦也顿了下，没有正面回答，却问：“其他还有谁？杨旭那个家伙肯定是没交的。”

纪远无奈的摇头笑道：“我今天被庞老师骂个半死，咱们班学费全部交齐的还不到二十个人，其他的都只交了两三千，还有六个一点都没交的。学校下令说，最迟到下周一，如果到时还不交，就得停课。”

“真的假的。”薛志钦不是很在乎。

“吓唬的成分肯定是有的。”纪远道，但他关注的是另外一点，“难道你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吗？多少也要交一点吧，以后学校真采取措施的时候比较好说话。”

薛志钦很无辜的说：“都没人叫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交，又要到什么地方去交。”

纪远简直要晕倒：“就只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