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就误会吧。”杨旭无所谓的道，“有时候我自己也迷糊，不是太肯定——但是这有什么呢，除了性取向的不同，我不觉得同志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多少总会有一点不同吧？比如身边的人怎么看你？社会能不能接受你？”靳楚歌想起了那晚上的咳嗽声。

“所以除了普及防治知识外，更重要的工作就是逐步改变社会对同性恋固有的看法，当然尽我一人之力是不行的，需要更多更广泛的人的一起努力。”

靳楚歌笑了：“你让我想起了五四的那些学生。”

“社会就是需要如此才能获得进步。不过旧有思维的禁锢力量太强大了。”杨旭的神情有些沮丧，“就因为我问那些问题，不止一次被人骂变态或者同性恋了——但是我声音就比他们更大，我说我就是同性恋怎么样，我是同性恋也看不上你。”

“有你这么做社会调查的嘛？”靳楚歌想笑，却笑不出来。

“那我还能怎么样？”杨旭那倨傲的眼神又出来了，“那些心存偏见又拒绝了解也不友善的人，我干嘛要对他们客气？”

“你这政策可不好。弄得好像鬼子进村一样，非降即杀，你好歹也要给人一个心理转变接受的过程嘛。”靳楚歌突然觉得和这个激情高昂的男孩子还是有一些话说的。

“我比较推崇佛教的顿悟。”

靳楚歌笑着摇头。

“你不以为然？”杨旭问，“我敢说，这车上大半的人都在听咱们的话，看咱们的眼神也一定不对了。”

靳楚歌闻言稍顾，果然看见几对闪了开去的眼光，眼神碰上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但面色都是和善的。他又瞅杨旭，杨旭哈哈大笑。

（六十九）

鱼翔楚天

随着世界杯赛程的一场场推进，2002年上半学年又临近期末。但是那些狂热的心根本无心复习，难得光临一次教室也都缠着老师非要给划重点，可是这一学期不比上一期，那些需要背的公共课差不多都已经开完了，剩下的都是本专业的基础课程，老师们都纷纷表示爱莫能助。然而年轻的心岂肯为此等“小事”劳心费神？该疯狂的时候依旧疯狂，偶有的闲暇捧着书K，翻几页觉得烦了，就安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

纪远又在挨寝室发通知，学校又开始集体代买回家的火车票了，需要学校代买的赶紧填表。

纪远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帮着雷英在男生这边发着各种通知，要不就是自己开了团委会传达上级要求传达的各种精神。尽管大家都对上面要求的这也要学习那也要学习的诸种通知烦不胜烦，但他一直都保持着自己稳健的作风，不跟风趋势人云亦云，在大家都浮躁不安的时候，他依旧会保持足够的冷静，但是时间久了，不免会让人觉得他闷。

这会儿见他又以中央台新闻联播的语气宣读着新的通知，薛志钦就笑他：“你又这样，你自己不觉得闷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闷呢？”纪远反问。

“我觉得在咱们这个年纪，应该活跃一点才对，早早的就弄得自己这么老成，说什么都一板一眼的，真到老了又怎么办？”

于是纪远笑了：“事实上我比你大呀，你才刚成年，我可是奔三十的人了。”

“是喔，我都忘记你已经过法定婚龄了，就算毕业立即结婚，也属于晚婚，结了婚不到俩月就生个孩子，那也算是晚育呀！”薛志钦一通坏笑。

纪远依旧微笑着摇摇头。在这班级，他就如同所有人的兄长，有着优于所有人的温厚和宽容，反正薛志钦没见过他跟人急的时候，此次的尝试依旧以失败告终，换做别人，这番话少不了会招几句笑骂或几只拳头，但纪远就是纪远，不是其他人。

纪远说：“现在我可以把要发的通知都发完了吧？”

薛志钦呵呵笑着点头。

“除了火车票的事，另外院团委还有一个通知，就是三下乡活动，为期半月，有志愿参加的同学可以在七月十号之前到我这里报名。”纪远顿了一下，“嗯，还有就是暑假申请留校的同学请在七月一号之前将申请交到班长那里。”

薛志钦好像意犹未尽般的：“就完啦？”

“完啦。”

“可我见你手里那么厚一叠纸，以为要念上半小时呢。”

“这都是申请表，每寝室发四张，愿意参加三下乡的写好申请交给我，我再交学校审批。”

“那意思就是就算写了申请，也不一定能去是吧？”

“嗯哪。”

薛志钦撇撇嘴：“那谁去呀！我才不去呢。”

“你去哪儿呢？”

薛志钦愣了一下：是哦，暑假怎么办？

“跟我一起去实习好了。”吃晚饭的时候，靳楚歌回答他。

“可是你实习，我跟了去干嘛？”

“咱们都一个专业的，你就当是提前实习好了。”靳楚歌很自然的说，“等以后有经验也有钱了，我就自己开家公司，你来给我打工。”

“我也要做老板！干嘛给你打工。”薛志钦不乐意。

“行啊，也让你做老板，每天负责倒茶扫地。”靳楚歌愉快的道。

薛志钦听了前半句刚想笑，后半句立即让他将笑容缩了回去：“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点作用？”

靳楚歌赶紧说：“我这不是开玩笑嘛——等你毕业了，咱们一起开家公司，专门做包子卖烧饼怎么样？”

“是不错的主意哎！专门卖国外去让他们拿去喂狗。”既然靳楚歌没正形，薛志钦也跟着乱说。

但靳楚歌又正色道：“不过你可一定要把专业学好，该拿的证都拿全，人家才会肯要你。”

“好像你的证也不全吧？人家怎么又肯要你呢？”薛志钦弦外有音。

“我这不正在考嘛，还差一年才毕业呢。”靳楚歌没想去理会薛志钦的言外之意，反正薛志钦是在开玩笑，真要认真解释怕反而越说越当真。

天气已经很炎热了，图书馆因为有空调，因此除非运气特别好或者有人帮着占座，想有一个位置用来看书那是很困难的事，很多人为了享受那点凉意不惜腿疼，就流连在阅览室的书架前站着看杂志；教室虽然有风扇，但是人一多毕竟也热，手搁在桌面上一抬胳膊就见一滩汗水，如此看书也难得安心。于是除了早上至午饭前的那段时间可以用来看书做题，其他的时间，薛志钦就全部用来休息。反正其他人痴迷于世界杯的时候他在用功，所以现在他们费力的时候，自己倒显得悠闲了。

在寝室里，那一帮男生个个都脱得不能再脱，停课之后，每天起床睡觉，除了吃饭去食堂必须套上短衫裤，其他时间都是穿着一条裤衩无所顾忌的横行来去。虽然暂时还没有分区居住，但前栋的女生们已经将此楼视为禁区，轻易不敢进楼，有什么事不得不造访男生寝室，之前的电话，上楼刻意的叫上一帮女生唧唧喳喳，为避免赤膊相见，可谓煞费心机。好在男生们也都还懂得礼貌，偶有疏漏听闻有女声接近，门个个都关得山响，急速的套好衣裤，方敢开门见人，但大家的脸都是红的，那种心态的微妙，不是文字所能尽致形容。

杨旭来校的时候没带什么夏衣，所以就算在寝室穿裤衩，出门不得不穿上厚厚的牛仔裤让他觉得此实为人生一大痛苦事。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拣了条最旧的在裤筒上割了几道口子，扯毛了边自以为很时尚，穿行于各个寝室摆酷，加上他向来在班上又是标榜另类的，所以此举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激赏。

然而薛志钦却不会给什么好话，除了嘲笑还是嘲笑：“你干嘛不在屁股上划几道？里面再穿条红色的内裤，保准那些女生看了个个心惊肉跳。”

“是哦，也是个不错的想法。”杨旭居然一本正经的认同，“——不过她们怎么反应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是不是会心痒难搔呢？”

“去死吧！”薛志钦红了脸。

寝室里又是一片欢笑。

杨亦杰道：“杨旭，你家伙色诱我们小三儿可当心我们告你……强奸！”一时间也想不起什么好的罪名，就随口安了一个上去。

“这怎么能叫强奸？顶多算诱奸。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又怎么能说是奸呢？”杨旭对这种话题的回应是越来越大胆了。

“我KAO！看来你打我们小三儿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啦，终于熬到人家成年你再怎么样都抓不到你话柄了是不？”

“错！”杨旭支着一根手指头摇摇，“我的感情是纯洁的，不带丝毫肉欲。喜欢，我就是喜欢。”

人再次笑翻。

薛志钦却讷讷的，毛晓兴同样如此。

杨旭穿着这张满口子的裤子招摇了几天，甚至还穿着去踢球，可长裤毕竟是长裤，就算裤筒是网，那也还是会兜着一些散不开的热，再加上抢着骑人家的情侣车，没当心车把勾住了大腿上的一道口子，下车一扯，裂口以下整条裤腿齐刷刷就下来了，笑爆当场。所以当他羞赧着回到寝室，片刻又神气活现的出现在薛志钦面前，向他展示自己最新的裤子款式时，薛志钦瞧见不光是他的右裤管撕掉大半截，左裤管也撕去了膝盖以下的部分，古铜色的皮肤上黑黝黝的趴满了细密的汗毛，没来由的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