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薄薄的衣服,体温却像燃烧般的没有阻碍,这个怀抱,充盈着如此熟悉的味道,仿佛被整个世界拥紧,尽管是那么的火热,可薛志钦还是情不自禁的颤抖,脸深埋在怀抱里,心中有些羞涩,更多的还是甜蜜。呼吸的热气润得靳楚歌的胸口潮潮的,犹如那夜的眼泪般,顺着肌肤,直透进生命。刹那间靳楚歌也恍惚了,那怜惜和珍爱的界限是如此模糊,却又无一不挑拨着自己的欲望,手开始顺着薛志钦的脊背不安的游走,那越烧越旺的情欲之火简直就要将自己焚化了一般,急欲寻找着出口。
身后突然的咳嗽声让两人触电般的分开,回头看,是个夜归的女孩子,可能咳嗽是无意识的。经过之后,她却又突然扭头,虽然看不清,却仍能猜想她脸上或有的诧异之色。
方才炽烈的欲火顿时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人发现的惊慌和惶恐,更有一种被窥视的羞愤和难受。这感觉好像作贼偷情一样,尽管是如此简单的一个拥抱,可那一声咳嗽和那一个转头却是那么的让人感觉羞辱。薛志钦难过得一句话都不再想说。靳楚歌的脸一直烧,反复的在心里责备自己,干嘛要这么冲动。
好容易彼此的感情如此明了贴近,另一种抵触却间不容发的插了进来。薛志钦记得靳楚歌真的仿若雷击般的松开臂膀将自己推开,那力道的迅速和决然让他骤然心冷,尽管他知道这只是靳楚歌下意识的反应,可就是因为这个下意识,让他明白就算自己可以坦然的面对别人的目光,而靳楚歌呢,他能不能够?起码在此刻,他是不能的,自己也不能。可是这就是爱,为什么只能偷偷摸摸的爱恋,为什么在人前的一个拥抱都不可以,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获得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
薛志钦发现自己居然是那么的忧伤,和从前不同,从前是不知如何面对自己,不知如何面对靳楚歌,面对那一份欲恋交织的感情,他信仰和坚持的只有爱,爱让他变得有勇气;而现在,如何面对他人,如何与靳楚歌一起面对他人,才是自己需要尽快适应的,尽管这份爱从没有明言表露,但是近日来的朝夕相处,靳楚歌的心意是如此的明晰,这爱不需要语言,然而需要比语言更大的勇气。
靳楚歌再次拥紧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是刚才情绪的激荡让自己在这个静夜里终于能够肯定自己的感情。他依旧让薛志钦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声音沉静,让心告诉他:“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喜欢你。”
声音就在耳边,人倚怀抱,感触如此真实,并非梦幻。那个繁花盛开的夜晚再度重现,流星寂灭的瞬间,已经投入了海洋的怀抱,原来千万年不眠不休的飞驰,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温柔和安详。
薛志钦反而变得平静,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坚持与等待,都知道这爱是有希望的,尽管有那么多的曲折和犹疑,但那都是怕自己不够爱啊……
他在怀里微笑了,就像流星不再需要靠燃烧自己来照亮寻找爱的方向,从投进海洋的那一刻起,因为那一句话,那一声承诺,此生,你就是我的太阳。
说完那一句话,靳楚歌心里也一阵轻松,原来爱不是不能出口的,尽管你可以在很多方面通过具体的行为来表达你的爱意,可是爱一定要亲口告诉对方知道,那种羞涩和甜蜜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以至于曾经那么多的酸楚和煎熬似乎在片刻间就消失殆尽了。
此后的生活,阳光愈发的热烈,两颗爱恋着的心,也贴得愈发的紧了。现在的薛志钦就如一只找到了蜂蜜的熊,贪心得每时每刻就想跟靳楚歌粘乎在一起。这种被依恋的感觉靳楚歌虽然很开心很乐意,但是他也知道长此以往,势必影响学习,因此强令薛志钦该上的课必须上,该睡的觉必须睡,该完成的作业也必须完成。事实上这种约束实属多余,现在跟靳楚歌在一起,薛志钦除了似以前一样隔不多时就看他一眼嘿嘿傻笑的毛病略有严重之外,没新添什么恶习;也一般的看书做题,甚至四散的心念也有所收敛,起码在碰到不会的问题时知道按着题意发问而不是想此却言彼了。
又到一个周末,不足一月靳楚歌家教的那个男孩就要毕业会考,虽然靳楚歌所教不多,但也大概的照着初中的英语教材将各语法和知识点都梳理了一遍。男孩成绩并非不好,只是玩性重,所以在接连不断的考试中分数显得不是太稳定,但是在这最后冲刺的几十天,他也终于知道收敛心神(据他自己与靳楚歌私下的说法是因为他答应了女孩子要一同考上外大附中),考试成绩,尤其是英语,在班上已经稳定在前五左右。男孩父母自然归功于靳楚歌,靳楚歌却在心里庆幸所教的男孩对自身的约束力和控制力不错,要知道他自己有时候在教课的之时也为情所扰,而男孩父母一直担心的男孩的早恋问题反而成为他自励的原动力,父母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了。
这是最后一课。课毕,男孩一家都送出门来。男孩子拉着靳楚歌的手依依不舍,和父母要求要回请靳楚歌一餐肯德基。虽然靳楚歌想赶紧回去,可是男孩子的真诚打动了他。到得肯德基门口,靳楚歌笑问:“不打电话叫你女朋友出来啦?”
“现在她爸妈肯定不会放人的,再说,这次是我请你,只请你一个。”
其时尚饱,靳楚歌让男孩子不要买多,简单的一份薯条一杯可乐就好,可是男孩还是买了一大堆。
男孩问:“我以后能去找你玩么?”
“行啊。”靳楚歌蘸了点番茄酱,看见那头的墙角靠窗处坐着一圈人,背对着自己的其中一个似乎是杨旭。其余人个个都衣着鲜艳,染发耳钉,举止的细微处,多少有点柔媚。
男孩继续问:“到时候你不会光顾着陪女朋友把我扔在一边吧?”
“不会。”靳楚歌笑。
“那还好。不过我会和我的女朋友一起去,到时候不怕你不理我。”
靳楚歌闻言莞尔。
站台等车的时候身后又站过来一人,靳楚歌稍稍的移开一点让出空位,立时闻到一缕暗香,随后就听到杨旭的招呼:“师兄,这么晚?”
“嗨。”靳楚歌点点头,“家教。”
车来了,靳楚歌寻了个座位,杨旭也跟着坐下,显然是想亲近一番,但是靳楚歌想不出起始的话题。那股暗香一直在身侧浮动,虽然靳楚歌对男用香水所知不多,也见邵文翔用过,但是杨旭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股香味,却明显是女用的,缠绵幽怨,混着车厢的诸般异味,令人不太舒服。
杨旭也没急着说话,而是举着胳膊左右乱闻,牢骚着道:“这些人真受不了,大男人用什么香水,被碰几下沾身上怎么味也这么重?”
靳楚歌不禁笑了:“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洒的呢。”
“我没这么高雅的习惯。”杨旭也笑着双手在胳膊上互拍,觉得气味会散发得快点。
“你怎么也这么晚?”
“我刚参加完一个活动,散了之后又和几个朋友玩了会儿,后来饿了就去吃肯德基。”
“什么活动?”靳楚歌却分明的记得邵文翔和自己说过。
“一个面向同志人群的性病艾滋病防治工作会议,我是协会会员。”答案和预想,准确的说是和靳楚歌希望的一样。但是杨旭又补充了一句:“参加这个座谈的不一定就是同性取向。”
“明白。”靳楚歌点头。
“那你怎么看呢?”杨旭试探着问。
靳楚歌看着他,不明其意。
“对同志……同性恋者。”杨旭进一步说道。
靳楚歌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问这么个问题,一时间竟没找到什么想法好表达,只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杨旭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了,于是解释道:“就是作为一个性取向是异性者,你对同性取向的人怎么看——当然,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觉得不好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我身边的人对同性恋的看法。”
靳楚歌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好回答,只能再次歉意的报之一笑。
杨旭也笑着摇摇头,意思说没关系:“可能是我的提问方式有问题,你的反应是最温和的了,其他的那些人,我一问,他们差点没跳起来。”
“可能大家都不习惯谈这个问题吧,有什么反应都不奇怪。”
“嗯,那是。部分人将这当作是一种很堕落或者很前卫的生活方式,更多的人像你一样干脆不回答,把我当神经一样的看。”杨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感叹般的道,“看来人们的观念还需要更大的改变呀。”
靳楚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想到去做这个工作的?”
杨旭呵呵一笑:“有次我在街边的流动献血站献血,碰到个人正在和那些医务人员吵,听了半天才明白,那个人献血填的表上,在性取向那一栏勾选的是同性倾向,所以他们拒绝他献血。我就帮他说了几句,谁知道那一帮子人就把我也扯进去了,搞得我那个火呀——真想揍人,赤裸裸的歧视嘛,身为医务人员,起码的专业知识和职业道德都没有。于是我向卫生部门反映,他们就介绍我去了这个协会。我觉得我应该尽份力,就加入会员了。”
“主要工作是做什么?”
“性病艾滋病防控,也就是性病艾滋病知识宣传啦,现在各高校的同志群体这方面的知识普遍欠缺,我刚好是学生,自然就担负起普及这方面知识的工作。”杨旭一直在谨慎的措辞,避免使人因为他的话产生一种恶劣的主观印象。
“不怕人误会你?”靳楚歌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