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靳楚歌大学以来最平静的一段日子,新入校的新鲜与浮躁早已经甩在身后,毕业的惶惑与焦虑也并未到来,而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近期目标,中长期计划也逐渐的纳入了日程之内,全看这不日即来的实习以及BEC考试,所以能推的活动就推,除了每周五的补课需要离开校园,其他的空余时间差不多都和薛志钦在一起学习。薛志钦已经越来越乖,可能也是羞涩自己声音的变化,不再敢放开喉咙冲自己大嚷大叫,而眼色神态亦不复当初的孩子气,深邃沉静了许多,经常若有所思的望着你,却不似从前的戏谑。靳楚歌一直很感动着这种变化,男孩子,是需要一起成长为男人的。
书读久了免不了会闷,虽然薛志钦不说,可靳楚歌看得出来,每当他托着腮一声不响的盯着自己,靳楚歌就知道他觉得闷了,让他自个儿去休息肯定是不肯的,于是每个周末,靳楚歌就和他一起去街机厅玩拳皇。说实话,薛志钦进步不快,经常连那些围一边看的小学生都打不过,他更喜欢的是像小学生一样也站边上,看着靳楚歌和别的人挑,难逢对手,当然偶尔的输几次,薛志钦照样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大肆的糗他,甚为得意,但是靳楚歌不会像从前那般气恼了,顶多是习惯性的伸出手,在他头上拍一巴掌,将那长长的头发揉一揉,薛志钦则会呵呵的笑着,也不闪躲,尽管一次又一次说要是他再这样,自己就将头发全部剃掉,可是一次又一次都没真付诸行动,头发是越来越茂盛,逐渐有泛滥成灾的架势——似乎从寒假至今,他的头发就一直没剪过了。
“你……是不是哪天抽空把这自留地垦一垦?”靳楚歌扯着薛志钦一缕头发,感觉马鬃似的,又粗又硬,乌黑油亮。
薛志钦揪着额前的刘海比了比,刚及眼睛:“还在中学生守则的许可范围之内呢——照你的说法。”不过又笑道:“我去剃光头怎么样?夏天凉快些。”
“还剃?再剃你脑袋就可以当钢丝球刷了,我胡子天天刮都没你粗。”
“那是你内分泌不足,快到更年期了。”薛志钦嘿嘿坏笑。
靳楚歌一把就卡住他,手顺着胸口就往身下直探:“那我看你内分泌是不是足够。”薛志钦啊的一声大叫,靳楚歌的手立即停在裤腰那里,没再往前伸,尽管目标触手可及。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非礼啊?”薛志钦涨红着脸,笑得呼哧呼哧。
靳楚歌没打算放开,就是说:“我非礼你了,你怎么样啊?”
“我还能怎么样……”薛志钦依旧动弹不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听他这么说,靳楚歌反而把手松开了。那刹那间直逼脑门的冲动激荡得心狂跳不已,却又怕被薛志钦听见,但是就算听不见,薛志钦也一样能感觉得到,他自己一时间何尝不是被欲望所侵袭?当彼此的情欲又被理性所控制,空气填充着两人刻意隔开的距离,气氛微微的有些尴尬,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
夏日的晚风有些熏人了,不知是哪儿飘来的栀子花香气,夹杂着海风的点点腥咸,也或许只是自己的敏感,总觉得这空气中有太多糜烂的味道,就如这欲望一样,不时撩拨着自己,心痒难搔。
还是靳楚歌先开口,藉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学生会要换届选举了,你有没兴趣竞选?”
薛志钦失笑道:“你看我像是有这样追求的人吗?”
“参加竞选也不是为了出风头啦,锻炼能力嘛。”
“不用啦,我觉得我的能力已经够用了。”薛志钦还是摇头,“我也应付不来那里面的复杂关系,不想到头来比你还堕落。”
靳楚歌皱眉看着他:“我很堕落吗?”
“你看你身为宣传部长,占着茅坑却不拉屎,事情都让人家去做,你这不是堕落是什么?”
“我做事的时候感情你都没瞧见?”
“我只是和你探讨一下而已,你那么认真做什么?”薛志钦赶紧溜,又接一句:“有必要吗?”
换届选举的改选工作差不多在文化节结束的时候就随即展开,先是各院系的,然后再是全校的,此番活动动作甚大,因此各院系分头进行,待院系学生会成员名单确定后,再着手面向全校的校学生会职位竞选。
杨旭此次原本准备竞选院学生会主席,但是自己大一这一年又没在学生会干过,人脸不熟,又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成绩,想来怎么也比不过邻班的石海,而副职位居其下,做什么免不了会束手束脚,为避免到时心中郁闷,便退求其次,一如当初的意愿,竞选宣传部长。
既然选定了目标,自然就会向前任询问经验心得,务求此次出手必胜。面对如此踌躇满志精力无限的下一任竞选者,靳楚歌却对杨旭谈不上有多大的好感,甚至稍稍的还有一点厌恶,倒不是针对他在自己面前的言行,而是那潜意识里拒绝承认的自己又介意的他与薛志钦的亲密关系。是的,就是如此。在第一次他和薛志钦一起出现在面前,说他想竞选宣传部长的那一刻,自那时起,甚至还可以往前追溯得更远一些,他就对这个看起来开朗爽直的男孩子心存避忌了。不过杨旭似乎没察觉这一点,很多时候他都会突然的出现在面前,热情洋溢的跟自己交谈,期许得到自己的回应和肯定,而靳楚歌一直都是淡淡的,既不敷衍,也不投入。
薛志钦无疑是敏感的,奇怪靳楚歌如此暧昧的态度,不禁问:“我怎么感觉你对他阴阳怪气的,要死不活的样子?他欠你钱啦?那你应该理直气壮才对呀。”
面对薛志钦的疑问,靳楚歌虽然用拳头轻捶他脊背打发过去,可内心里还是汗颜,自己原来是那么小器的人么?
邵文翔最近也安分了不少,不像从前那样隔三差五的彻夜不归了,那些什么网友啊姐妹啊,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每天睡前必定两个小时的电话。他现在是一点都不避忌,大家所感觉到的也就是他想让大家知道的——他恋爱了,这次是很认真很投入的。相处这几年,大家也都了解,并不以为意。只是黎新宇睡性也重,虽然就寝之后少不了要和冯阳海阔天空唇枪舌剑乱侃一番,但是一过零点就必定要求寝室绝对的安静,可是邵文翔捧着电话正自蜜里调油浓得化不开,又怎么肯轻易挂断。次数多了黎新宇也倦了就由他去了。不过听得恶心的时候也还是会和冯阳一起在这边鬼叫鬼叫让电话那头的人作声不得。
虽然算的上是足不出户,可邵文翔依旧知晓圈内事,经常的给靳楚歌报道一些小道消息,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听,不过靳楚歌明里也不会拒绝。
在自然科学选修课上,一寝室的人都挤在阶梯教室的后角落里,邵文翔紧挨着靳楚歌坐,将这几天的新闻做一个综合报道。老师远远的隔了三四十米站在讲台,教室又大人又多,嘤嘤嗡嗡的,邵文翔更是肆无忌惮,声音大,笑得也夸张,每每说到好笑处,简直是手舞足蹈。靳楚歌却顾及老师的感受,不好跟着他乱来,但是又不想扫他的兴,便隔不久就牵动一下面部神经,表明自己在听,可是那笑确实勉强,看多了,邵文翔也觉得无味,不乐意的道:“你笑得好假哦,好歹也投入一点嘛。”
黎新宇就在一边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具有表演气质,浑然天成不着痕迹的,你要是想拍偶像剧,那么对帅哥的演技就不要抱太高期望。”
“讨厌!居然这么说我!”邵文翔口中是骂,可是脸上的表情欣喜兴奋得很,像是听到了褒奖。
“我看你每天坐床头握着个电话意淫似的抚摸不休,我就知道你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不滞于物了——即所谓我想即我所见,我见即我所摸,我摸即我所爽之处哇~~”黎新宇虽然是压着嗓子说,但这话也着实刻薄了些。
邵文翔微有些不悦,在场的人也都觉得黎新宇说话过了头,虽然邵文翔并不介意寝室的人知道他喜欢的是同性,可黎新宇大庭广众之下这番言语也确实令人敏感,谁都没搭腔,他自己就窘了。
好在老师陡然提高了声音,或许是鼻腔里进了异物,声音响亮的打了个喷嚏,哄堂大笑,老师自己也不好意思,揉揉鼻子说这两天有点感冒。这角落里的气氛也缓和下来。
靳楚歌转头又碰上邵文翔的目光,于是冲他笑笑,意思是让他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寝室兄弟。
邵文翔笑道:“其实你要是认真演,也演得挺自然的嘛。”
靳楚歌又是微微一笑。
邵文翔问:“咱们院学生会竞选出来结果没有?”
“还差几天,这两天在做资格审查。”
“那个……杨旭竞选什么?最近他活动得厉害。”
“活动?”靳楚歌以为杨旭在疏通关系。
但是邵文翔立即就笑道:“是我说一起去了——我是问他竞选什么职务,还有就是他最近在圈内活动得厉害。”
“有什么好活动的?”
邵文翔也不是太确定:“好像下个月八号几所高校由什么中国性病艾滋病防治协会分会组织开个什么高校同志健康工作座谈会,他最近挺为这个忙活的。”
“又要准备竞选,又要忙这个,他倒是精力充沛。”靳楚歌不知所谓。
“我也搞不懂。”邵文翔亦费解,“他那么约见网友,我们都认为他是货,可是又没谁能拿出确切证据,好像他不和任何人发生关系,也不和任何人谈感情,就是很单纯的见面,然后做调查。”
“可能他是那个什么协会的会员吧,努力工作是应该的。”靳楚歌笑,“这倒是和他竞选的职务挺相称的。”
“什么职务?”
“我这个。”靳楚歌指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