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那写字速度，抄完都可以吃消夜了，你请客呀？”黎新宇为刚才受的那几拳耿耿于怀。

“或者现在一起去吃，回来再抄啊。”邵文翔道。

“等下许蓓就要来收了，那悍妇可从来不知道等人的。”

“那你就继续抄吧，我帮你带饭回来。”

“那好！那好！”冯阳忙不迭的道，还不忘巴解几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黎新宇道：“现在才知道人家的好——早干嘛不对人家好一点？后悔了吧？”

邵文翔也道：“就是！需要别人帮你做事的时候就想起我来了，其他的时候把我当什么？”

成扬站门口笑道：“好啦！走啦！再说食堂就没饭了。”

四人到食堂的时候已经过了就餐的高峰期，饭菜一成不变的气味依旧充满食堂所有的空间，令人感到腻味，餐桌还有地板上满布着掉落的饭菜，一两个勤杂工在慢悠悠的收拾着。找了个稍微干净的桌子，放下碗盖，便去打饭。

回桌以后，邵文翔便开始抱怨：“这样的饭菜……吃了几年一直都没有变过。难怪吃食堂我会减肥。”

黎新宇笑道：“那不是正合你意？”

“可这样的饭菜会要我得厌食症的。”

“你就再忍耐一个学期吧。下学期实习过后，想再吃这样的东西都难得有机会了。”

“你毕业直接找工作？”

“不工作还干嘛？读书让我厌烦透了。”黎新宇一心的想要冲出囚牢。

“你呢？”邵文翔问成扬。

“我？”成扬沉静的笑笑，“考研，再多学几年……还是不太适应现在的社会，很多事情都让我感到困惑。”

“你呢？”问题又转向了靳楚歌。

“先找工作吧。如果没有好的或者没人要，就考研。”

“我也是这么想的。”邵文翔道，“还是学校里面帅哥多，多看看也养眼提神哪。”

一桌人都哄笑起来，黎新宇道：“又看到哪个帅哥啦？”

邵文翔嘴巴朝门口努努：“楚歌班上的。”

几人皆往门口望，靳楚歌看到了杨旭、纪远、还有薛志钦。因为隔得远，他们并没有看到自己，好像在谈论什么事，很开心的笑着。他们买好了饭，又找了个远远的桌子坐下，纪远坐了一边，薛志钦和杨旭则坐在对面，估计也是嫌弃菜色不好，薛志钦的筷子很不客气的在他两人的碗里拨拉，间或的还能听见杨旭的大吼，估计是薛志钦把他碗里堪能进嘴的菜都夹过去了或者把自己不想吃的全都赶进了他碗里……他们的神情越亲密，靳楚歌就越是感觉酸楚。

见靳楚歌发怔，邵文翔轻轻一笑，开口道：“楚歌，和你说……”

“什么？”靳楚歌转回头，等着他把话说完。

邵文翔却没继续说，然而道：“我一下子又忘记刚才想说什么了，等我想起了再说吧。”

靳楚歌显然不信，但是看着邵文翔笑得一脸古怪，却又不好再追问什么。

周一早晨要升旗，往操场走的时候邵文翔说：“楚歌，你这几天早上怎么不跑步了？”

“一直下雨，怎么跑？”

“雨停了也有几天了吧，前几天早上不是也没下雨？”

靳楚歌淡淡的笑笑：“跑久了觉得累，就不想跑了。”

邵文翔笑道：“是不是没人陪你跑了？”

靳楚歌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操场上已聚集了不少的人，很多人再人群里往来游窜，使得靳楚歌时时停步，以免和别人撞上。

穿过拥挤的人群，总像游过海洋，或许是人太多氧气供应不足，靳楚歌突然感觉呼吸有些窒闷。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薛志钦刚入校带着他上街买衣服时的情景。那天街上同样很多的人，他居然说他头晕心慌。搂着他的肩膀，隔着薄薄的衣服，少肉的骨骼给人的感觉他就像一条只有骨刺的鱼，而心生的怜惜和欲保护的冲动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在那个暗夜里，他稚嫩的嗓音在歌唱之时有些颤抖，隐藏在声音背后的寂寞虽然被伪装的坚强所掩盖，直至生病昏睡的夜晚，睡梦中的眼泪终于透露了潜藏的心事，那份想要被依靠的愿望便在心中扎了根，开始悄无声息的生长。这种生长自己毫无察觉。

当他的冷漠，他的抗拒如同今天自己对待他一般对待着自己时，他知道这一份关切已经暨越了友谊的界限，只是当时自己对这种感觉的感受，远不及薛志钦现在所感受到的这般深切吧？难道他不曾有过疑虑和艰难的挣扎？但是他终于说，因为他怕，他怕他说了之后会被不理解，会失去自己，其实那时候薛志钦已经相信，自己是可以任他游弋的海洋。

他记得他QQ的个人说明里的那两句话。别人看不见鱼的眼泪，因为鱼在水里，而他看得见他的眼泪，是因为他已在他的心里。有一首歌是这样唱：“让我走出一片天空/让你尽情飞舞/放心的追逐”——只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成为他的海洋，抑或让他尽情飞舞的的天空呢？好多人都在说：“给我幸福吧，就算只有一秒也可以。”难道幸福只能是寂夜的流星烟火，刹那芳华之后只留给人无垠的寂寞，所谓的幸福，真的只是飞蛾扑火时那一瞬间的光芒、甜蜜还有疼痛么？

“发什么呆啊，赶紧集合了！”邵文翔绕过一个又一个障碍靠近了靳楚歌，催促道。

就算是在队伍中，在看着国旗和旭日伴着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一同徐徐升起的如此庄严的时刻，靳楚歌还是忍不住往薛志钦班级所在的方向望，希望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因为那突然的往事回溯，被明示，被感动，在此刻他那么急切的意欲对他作出承诺，没有想过这是不是再一次出于冲动，有欠考虑，他只是很单纯的想告诉他，他愿意成为那一片天空，成为那一片海洋，那一个从出生就不属于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孤单的孩子，应该有一个归属，一个温暖的、自由的、放心的归属。

但是人毕竟没有见。散会后找到纪远，问起薛志钦时，纪远有些无奈的笑道：“叫不起来，死活不肯，说是昨天晚上和杨旭玩游戏玩到三点。”

“晚上不熄灯？”

“昨天晚上没有。”

靳楚歌笑笑，只是觉得应该笑笑，好叫自己满心准备的感情不致于太过失落。

因为准备辩论赛，从这一周开始停课半月。这半月的学习和训练靳楚歌在大一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了，所以适应得很快，再加上这一组组队的队友彼此熟悉，配合才刚开始，已经迅速的形成了相当的默契。

靳楚歌吃过午饭又洗完衣服，寝室的那帮家伙才刚下课，回寝室拿了碗就直奔食堂。邵文翔却没有去，而又拿着个包整理衣服。

“又去健身？”靳楚歌坐床上问。

“是啊，革命的本钱一定要天天锻炼，不可松懈。”

“现在你越跑越勤快啦。”

“因为去那里健身的帅哥越来越多了嘛。”邵文翔笑道，“——想起来了，我昨天在那里看到你班上的两帅哥了。”

“也在健身？”

“是啊。神态特别亲密，我和那帮朋友们研究后一致认为，他们关系不一般！”

“你太敏感了吧？”

“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的直觉，我的直觉通常是很准确的。”邵文翔很肯定的道，“据我所知，在那里健身的大部分都是‘货’。”

“大部分……”靳楚歌重复了一遍。

邵文翔道：“因为在那健身的大部分都是我认识的朋友，那小部分不认识的不过是没有最后确定而已，我会慢慢确定他们是不是的。”

“照你那么说，那健身俱乐部干脆改名得了。”

“那本来就是一个同志聚集场所嘛。”邵文翔毫不费力的就将靳楚歌想说却又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只有我们这些人才特别注重身材。有身材的去保养身材，没身材的就去锻炼身材。我虽然是那种没身材的，也知道锻炼不会有太大的效果，但是看看别人的好身材自我安慰一下也是可以的嘛。你看我买那么多化妆品，还不就是为了润肤养颜，使自己显得年轻一点可爱一点嘛。”

见靳楚歌不置可否的笑，邵文翔又继续道：“你皮肤好是觉得没什么啦，你不知道我一出去人家是怎么说我的？‘你皮肤怎么那么粗哇？好像锉子一样。’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呀！我以前听过的最过分的话也还是说我皮肤粗的像砂布一样。然后那人就送了我好多润肤霜啊，养肤水啊——我们这种皮肤不好的人，只能靠好好保养了。”说完叹了口气。

“那你昨天见到的是谁？”靳楚歌终于忍不住问。

邵文翔看着薛志钦，笑了一下，然后说：“有一个是你老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