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噎了口气，攥了一把薛志钦湿淋淋的头发：“你眼睛怎么红了？”
薛志钦拿着毛巾擦头，脸捂在毛巾里闷声闷气的说：“洗发水进眼睛了，哭死我。”
杨旭哈哈一笑：“活该！笨蛋！”
（55）
进寝室的时候里面没有一个人，门却是大敞开着，电脑也都亮着。
“都去哪儿啦？”薛志钦不禁感到奇怪，将待洗的衣服扔进桶里，便去隔壁看。
才出门，就碰见杨旭从314出来，冲他说：“都在纪远寝室呢，好像是在商量春游的事。”
果不其然，纪远寝室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里层是女生各寝室的代表以及全体班委成员，外层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在。寝室里闹哄哄的，有点像菜市场，每个人的喉咙里还有胸腔里无不发出或震荡出撼人的声响，各人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讨论春游的去处那般单纯，而是像要对某个小国发动战争一样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种趁乱乱上加乱的捣蛋般的快意，远超过春游去何处的问题本身。
因为是后来者，不知道他们争论的焦点在何处，反正声音四散，各自为战，就算是有心去听也听不明白。薛志钦夹在人前身后里费劲的蹦跳，想找纪远问个明白，费好大劲才终于看到纪远已经被挤出寝室，塞在阳台的一个角落里，眼神满是无奈，一脸苦笑的看着这一寝室亢奋过头的人。
喧嚣间听见几个女生的厉声尖叫，然后是几个男生伴着桌碗敲击声的狼嚎，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些，才听见雷英蓄足了中气的叫喊：“大家静一下！听我说！安静一下！安静！”
可能生平声带没承受过如此高频段的振动，在大家终于安静下来之后雷英捏着嗓子居然发不出声，涨红着脸咳嗽了几下，才声音嘶哑的道：“大家稳重一点好不好？不要一说到去哪里玩的事就你叫我嚷的争个没完，弄得谁也听不清谁的。我们开会是为了商量，商量的结果最后还是要全班同学举手表决的嘛。”喝了口水将嗓子润润，又接着道：“大家争的无非也就是两个去向，这也是我们班委会早争论过的，上山还是下海——争来争去还是争不出个结果，我看还是明天晨读的时候全班表决吧。”
“如此甚好！”不知是谁酸溜溜的说了一句，人群一声哄笑，便逐渐的散了。
纪远终于得到了解放，如释重负的从阳台走进来：“唉呀，真的受不了。”
薛志钦笑道：“群众会议就是如此的没效率，与其给他们权利让他们争吵浪费时间，还不如给他们命令叫他们执行迅速快捷。”
纪远瞅他一眼道：“你想搞法西斯啊？”
“这是社会现实，也是实践证明了的。做远比说更有意义。但是很多的人都喜欢开会。”
纪远呵呵一笑：“愤世青年啊。”
杨旭却一旁插嘴道：“什么青年？儿童！知道个屁！”
薛志钦皱眉道：“你不要老和我唱对台戏好不好？我哪惹你了？”
杨旭笑道：“你是没惹我，但是我惹你了——怎么啦？不行啊？我就是喜欢惹你，偏要惹你！”看着薛志钦郁闷的表情渐渐变得气愤，便又改口道：“唉呀，钦钦，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嘛，你不要老那样子对待我嘛！你知道，你那样对我我会很伤心的。”
“KAO！你们搞同性恋哪！”还没走的人纷纷笑道。
“是同性恋又怎么啦！”杨旭被316的几个家伙捉弄几回已经颇有应付经验了，虽然薛志钦依然是一脸大窘，但他却已变得满不在乎，反而变本加厉的从背后抱住薛志钦，故作亲昵的道，“我就是喜欢你呀！我才不管你是男的是女的。”
仇雪道：“杨旭，你真让我们失望。”
“怎么啦？”
仇雪暧昧的笑笑：“没什么。还好现在这里只有两个女孩子，我们不会对别的女孩子说的。”
雷英咳了几声：“嗯哼，嗯……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仇雪马上也举起手：“我也是！没听到没看到。”
“看到了又怎么呀？”杨旭道，“今天不是愚人节嘛。”
“愚人节是明天吧？”纪远翻挂历。
杨旭惨叫一声：“死啦～～”
邵文翔进寝室的时候还不到晚饭时间，寝室人都在，个个端坐在书桌前或写或看，神态安详。成扬靳楚歌用功并不奇怪，但是黎新宇冯阳此时居然也锁定桌前伏案而书就不免令邵文翔讶异了。
“这会儿怎么没去踢球啊？”邵文翔放下他的包，走到冯阳桌边看他在写什么。
“这个你做了没有？”冯阳停下笔，指指桌上的文稿。
“社会调查报告？”邵文翔翻看标题，然后又看看乱七八糟摊开一桌的参考资料，终于想起来，“完蛋！我全忘了！是不是明天要交？”
“错！今天晚上交！”冯阳不无恶意的欢笑起来，“五千字！够你写一阵子的了。”
“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是才知道嘛。”
“什么时候说的？我上课的时候老师怎么不通知？”
“不知道。我没上过那课。”冯阳指指一边的成扬还有靳楚歌，“他们都上了，你应该问他们。”
邵文翔转身有些哀怨的盯着那两人：“你们这样不好吧？成心害死我啊。”
“我以为你知道的。”成扬有些不安的笑道，“点到的每次你都在啊，最近点到的那次布置的作业，前些天我写论文的时候你也看了的，我以为你已经写好了。”
“那次我没去，是别人帮我应到的。”邵文翔道，“怎么得了了！难不难写啊？有没有现成的论文抄啊？”
冯阳点点桌上的书：“你自己看看吧，图书馆能找到的书都找来了，能抄的不是被别人做了记号说已经先抄了，就是六七十年代的社会调查报告，你说有没有现成的抄？”
“那网上呢？”邵文翔想起了这个救命稻草，“网上应该能找到相关的论文吧？”
“你祈祷好运吧。”冯阳不再搭腔，又埋头于那一大堆旧纸堆，去搜寻一些个残羹冷炙以勉强的撑满那要求的字数。
网络资源虽丰，但垃圾更巨，寻找一些需要的东西比大海捞针还难。面对一些似是而非的题目，行文又云山雾海，让人看完了，字还是那些字，但究竟说了些什么，头脑里全无半丝印象。或许这也就是作者的高深之处，如果写出来人人都懂，那就显现不出他的渊博和深刻了。
搜寻的时间越久，邵文翔心里的希望就越是渺茫，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
“把你们的论文都给我看看。”邵文翔求成扬靳楚歌。
“我们也都是抄的，内容大同小异。”
“那我就博采众长嘛，你的抄一点，他的抄一点，不就可以了？”
“还是你聪明。”黎新宇把笔往桌上一摔，长吁一口气，“哎哟！可累死我了！”
冯阳惊道：“你就抄完啦？”
“抄的都是废话。”黎新宇笑道，“特别是后几段，抄着抄着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呀？翻前面的，原来开头的时候已经抄过了——不管啦！几个班凑一起上课，这么多份作业老师哪里看得过来，不会仔细看的啦！”
“把你的也拿来。”邵文翔伸手就要。
将三份完成的论文逐一看过，邵文翔道：“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理论倒是一套一套的，实例一个没有。就是有——我看你们举的例子怎么都差不多啊？”
“就是一个。我把人物时间地点都改了，改近一点，显得有时代气息一点。”
“那我……也抄吧。”邵文翔迟疑了一下，开抽屉找出稿纸开始移花接木。钢笔试着划拉几下却不出水，换一支又不称手，不禁烦闷道：“能不能交打印稿啊？这么抄，五千字会抄死人的。”
“你有点诚意好不好？老师出这样的题目本来就知道我们会瞎掰，谁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搞社会调查？等于是默许我们照抄。你倒好，交个打印稿上去，如果他说，‘妈的，你交这个还不如告诉我你抄的是哪本书的，哪张哪页我直接去看还好点，也免得你浪费这个钱’——你这俩学分就玩完了。”冯阳替邵文翔做着恐怖的设想。
邵文翔眼睛斜斜的乜着他，想了又想，终于还是下决心交打印稿。以他的打字速度，照着现成的文稿现搬，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搞定。然后存到共享文档里，跑隔壁找同学用打印机打印去了。
“妈的这女人就是鸟！”冯阳恨恨的骂道，“开始还想总有个人陪我抄呢，谁知道把我一个人撂后面了。”
黎新宇充满哀悯的看着他，言诚意恳的道：“别生气，我知道你心里面不好受，但是谁叫他喜欢上别人了呢？有道是天涯何处无野草……”
冯阳先愕然，继恼怒，长身而起：“欠揍！”
邵文翔将论文打印装订好回来，开心的交到冯阳手里：“好啦，你慢慢抄吧，我吃饭去了——有没有人一起啊？”
除了冯阳之外所有的人都起身。冯阳慌忙的道：“等……等等我嘛！我还差一千字就搞定了。吃饭一起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