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楚歌说：“你做事就一鼓作气干到底好不好？别半途而废。”
不知道薛志钦想到了什么，突然脸就红了，撇开了靳楚歌的视线，顿了一下道：“剩下的你去一鼓作气啊，你自己的房子难道还要别人帮着搞？”
靳楚歌没说话了。
薛志钦换了几个台，发现靳楚歌的视线还是停留在自己身上，本来就有些发虚的心就更加惴惴，不自然的笑道：“老看着我干什么？”
靳楚歌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薛志钦下意识的靠紧了沙发背，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靳母道：“楚歌，你还不吃饭！等下又凉了。”
“哦，好啦。”靳楚歌应道，似笑非笑的又看了薛志钦一眼，起身去了厨房。
薛志钦不安的欠了欠身，心里又悔又惧。
好在靳楚歌没有再说什么，好像刚才的事被食物塞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薛志钦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暮色沉沉的降了下来。尽管有禁令，但是城市四处还是时不时几点爆竹声传来，遥远而又清脆。站在阳台上，薛志钦道：“那些烟花什么时候放哇？再不放就要生霉了。”
靳楚歌道：“叫你等几天就那么急不可耐？你前几天要是天天放，放到现在早就没了，那今天怎么办？”
“天天放天天开心啊。”
“一次放完多爽啊！那样才尽兴。”
“哼哼！”薛志钦突然笑了。
靳楚歌不解的问道：“你又傻笑什么？”
薛志钦有板有眼的说：“从你这句话就可以知道，你一定是个纵欲主义者。”
靳楚歌不以为意，反而高声道：“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薛志钦淡淡的笑笑，贪婪的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年夜饭的香气。
爷爷在客厅里大声道：“进来吃饭啦。”
“进去吧。”靳楚歌拍拍薛志钦的肩膀，先进去了。
薛志钦留在后面，独一人仰望着空无一物的幽蓝天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平常的饭菜并不马虎，但是这一餐尤为丰盛，但是让薛志钦极为贪恋的，却是饭桌上那浓浓的家的气味。他很少正儿八经的坐在餐桌边，合家团圆的过一个年，尽管这一次他是一个外来者的身份，但是他也很满足，起码他见证了幸福，起码知道了家庭生活最简单平常的样子。
年饭不能没酒。靳父从客厅里拿来一只藤编的小篮子，篮子里装着一瓶红葡萄酒，打开，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了一点，举杯道：“来，一家人来干一杯。”
薛志钦的杯子和四人依次碰过，靳楚歌还故意和他碰得老响，酒差点洒出来。薛志钦微笑着一饮而尽，酒有些酸，却依然是血的颜色。
薛志钦吃得不多，因为心里老早就被放烟花的快乐勾得痒痒的了。坐立不安的终于等到靳楚歌也吃完，拖了他就往楼顶跑。靳母在身后嘱咐道：“小心着点，注意安全，别被巡警看到罚款。”
楼顶上空无一人，这时候，大家都在吃年夜饭吧？薛志钦像小狗一样，撒着欢来回窜了几圈，指着远处的灯火说：“城市都在脚下了。”并且欣喜的发现，不管是冲着哪个方向，都有五色斑斓的花朵一窜而上，在半空中蓬的绽开，流星般坠落，消融于夜色里。薛志钦哇哇的叫着，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靳楚歌道：“买亏了吧？”
“什么？”薛志钦没听明白。
“早知道有这么多人放，自己就不用买了，光看别人的就可以了。”
“那可不一样！”薛志钦不同意这一说法，“放和看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不明白的啦！”薛志钦有些不耐烦的道，“我们也放吧。”
那些闪光棒，彩珠筒，礼花在这一晚竭尽全力的展现了它们的绚烂，尽管时间短暂，但是在忽闪而过的光芒中，薛志钦和靳楚歌还是能看见对方脸上持久的快乐和满足。
够了，够了，反正都是快乐，长一点短一点也没有区别。看着最后一只闪光棒在手中熄灭，靳楚歌大声叫着躲过自己伸过去的手，薛志钦突然想道。
回到家里，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但是没人在看，就让它那么空响着。爷爷照旧在下棋，靳父靳母在准备着明天的早餐。
见两人回来，爷爷道：“楚歌，刚有电话找你，是个女孩子。”
靳楚歌道：“说什么了没有？”
“没说，我叫她再等下打来。”
靳楚歌拿着遥控器换台，无聊的道：“怎么都是春节晚会啊。”随便拣了张碟，放进影碟机。
靳父靳母忙完了，洗干净手，在沙发里坐下。
靳母道：“春节晚会呢？怎么成这样啦？”
靳楚歌道：“没呢，我在看碟。”
靳母道：“碟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先看晚会。”
靳楚歌道：“春节晚会一年比一年没劲，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图个气氛嘛。一家人团团圆圆坐一起，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喽。”靳母笑道。
“好吧好吧好吧。”靳楚歌投降，“春节晚会年年烂年年办，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太多了。”
爷爷也出来了，笑着道：“嗬，都坐着啦。”
靳楚歌道：“爷，怎么不下棋了？”
爷爷道：“他们都被儿孙们叫着去看电视了，留下我一个人没人来叫，就只有自己出来啦。”
靳楚歌道：“那我上网去。”
靳父道：“楚歌，你就多陪一下你妈不行？让她多看你几眼。”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说以后看不着了。”靳楚歌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重新坐下来。然而毕竟受不了晚会的无聊和沉闷，遂提议道：“玩牌吧，一边玩一边看。”
薛志钦还是和往常一样乖乖的坐旁边做个看客，饶有兴致的看靳楚歌和爷爷轮番坐庄，杀得靳父靳母连连惨败。
本来吵吵嚷嚷的电视突然安静下来，靳楚歌头也不抬的道：“是不是完啦？”
靳母瞅了一眼电视，漫不经心地道：“快零点了，在倒计时呢。”
果然，电视里的主持人以职业性的兴奋略带颤抖的数道：“十、九、八、七……”
电视里瞬间又闹腾起来，电视外却是不相称的寂静。
靳母道：“还是过年不放鞭炮好，不吵。”
靳父附和道：“也没那么多灰，不像从前一样鞭炮一过就急着要搞卫生。”
靳楚歌道：“你说今年第一个电话会是谁的。”
“你爸，就他认识的人多。”靳母道。
“都是学生。”靳父道，“你的电话也不少。”
话音没落电话铃就猛然响起，靳楚歌指使薛志钦：“你接去，看是谁的。”
薛志钦拿起电话：“喂……靳老师。”
靳母笑道：“还说不是。”
靳楚歌冲薛志钦道：“你上。”要薛志钦补上那只脚。
薛志钦道：“接个电话要多久啊。”说话间靳父已经挂上电话了，薛志钦起身准备让开。
但是还没等靳父走出两步电话再次响起，靳父干脆拖了张椅子就在电话边坐下来。
靳楚歌对薛志钦道：“你就上吧，他电话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是不会完的。”
事实果然如此。牌又过了几圈，靳父老是在重复着电话拿起、放下、拿起、又放下的动作，当然，说的也是一样的客套话。
下一个电话响起时，靳父对靳母道：“这次是你的啦。”
靳母放下牌，由靳父捡起。但是再后来电话就没有规律了，靳父的、靳母的、靳楚歌的、爷爷的都有。靳楚歌有些烦躁的道：“还玩不玩啦？怎么今年电话这么多？”
靳母道：“不玩啦，差不多也该睡了，明天好早起。”
靳楚歌道：“那再玩完这一盘。”
电话又响，薛志钦接的，随即就冲靳楚歌道：“你的，樱樱……”
“你接着我的去打。”靳楚歌把牌塞给薛志钦。
靳母道：“算了吧，别玩了，都睡觉去。”
靳楚歌连连点头，好像巴不得大家赶紧各自散去。
靳母道：“你打完电话也早点睡，明早五点我叫你你可得马上起床。”
靳母靳父和爷爷各自回房，薛志钦接着看了一会电视，但是见靳楚歌说话的声音低低的，知道他不愿意给自己听见，便也识趣地进房去了。
靳楚歌转身看着薛志钦的背影，继续冲着电话道：“你现在在哪儿？”
“街上。”线路不太好，充满了杂音，但是还是能让人很容易就听到司徒闻樱声音里的颤抖。
“你怎么这个时候都不回家！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在街上很危险的！”
司徒闻樱在电话那头啜泣起来，半天才说：“我……我妈住院了……”
“什么时候？”
“前天。昨天我给你家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人接……”
“她怎么样啦？”
“医生说她不能再生气了，不然……”
靳楚歌沉默。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但是你一直都没打给我……”司徒闻樱愈加的伤心。
“我不是要你考虑吗？我知道你妈的身体不好……”
“我和她说了，但是她不同意……后来……她……”司徒闻樱已经语不成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