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薛志钦和纪远来到阳台上，依着纪远的指点踮脚遥望着目极之处那一抹淡淡的山痕。夕阳明净而温暖，阳光中纪远的脸，要薛志钦又想起了从前。
“你在想什么？”纪远发现薛志钦在呆呆出神。
“没什么。在算你家该有多少树呢。”薛志钦紧紧衣服，呵呵笑道。
“少和我装了！”纪远不信，“最近发现你老心神恍惚的，是不是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啊。”薛志钦继续笑，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觉得自己这是在装可爱，真有点恶心。
“你不说就算了。”纪远转过头去。
晚上，纪母拿出新的床单和被褥，准备给薛志钦铺张床。
薛志钦说：“阿姨，别麻烦了，反正我们就睡两个晚上，我晚上和纪远挤挤就好了。”
那可不成！”纪远反对，“我可真怕你半夜饿了把我脑袋当松子吃喽。”
“我是说真的嘛！”薛志钦说，“反正只两个晚上，要是给我弄床新的，等我们走了之后阿姨又要洗，那多辛苦啊。”
“家里不是有洗衣机嘛。”纪远笑道。
纪母说：“还是小薛懂事，纪远，不像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心疼父母，在家里就知道玩，不帮忙做事，古时候你这么大小孩都该要你自己养了……”
“妈！你不要爷爷奶奶不在你就挑起这个无聊的重任好不好？你就那么急着要抱孙子？说得我烦，我就随便找个一口气给你生十个八个出来。”
“我是要懂得体贴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你自己身体不好要多注意一点，别老叫大人们在家里担心。”
“还有完没完？要是说完了我就去睡觉了。”纪远无奈的笑着，举手投降。
“我知道你嫌我罗嗦，等你自己有了小孩就知道做父母的难处了。”
“我现在已经知道难处了。”纪远笑道，“所以我决定不要小孩。”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那是我的自由。”
“那也是你的义务！”
“人权啊！”纪远大叫道，看着薛志钦在一旁嘿嘿偷笑，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笑什么笑！”
“我觉得有意思啊。”薛志钦扬脸回答道，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父母都是为你着想嘛。”
纪母也笑起来，对薛志钦说到：“你看，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你父母也这么说过你吧？不过看你样子还很小……”
还没等薛志钦回答，纪远就接过话去：“妈，你不要因为自己这样就以为所有的家长都像你那么罗嗦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罗嗦！你们洗了澡就早点睡吧，我去给你们准备明早的早饭。”纪母笑道，说完就掩门出去了。
“成天唠叨，真快把人给烦死。”纪远把门关好，在床上坐下来。晃眼瞅见薛志钦还是一脸的玩谑，就把脸沉下来，吓唬着说，“你笑什么笑！还笑！”
薛志钦嘿嘿不止，说：“看来我是该重新认识你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从没发现你还有这么一面，看来在父母面前你始终是个小孩子。”
“说我，你还不是一样。”
“所以我要改变！变变变！”薛志钦振臂大呼。
“别叫啦！等下把我家那老母猪给唤来了。”纪远笑道，“好啦，洗澡就睡觉吧。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先。”薛志钦说，“你铺床。”
“这么懒！”纪远笑道。把被褥摊开，枕头一头扔了一个。
等薛志钦洗完回来，发现纪远早就躺床上了。
“你不洗澡？坐了这么久的车，身上不臭？”薛志钦用毛巾用力揉着头发。
“我在楼下洗的，臭什么臭？连脚丫子都是香喷喷的。”
薛志钦看着摊在另一头的枕头，问：“我睡这头？”
“是啊。”纪远身子往边上挪了挪，笑道，“我怕你啃我的头。”
“这样啊？”纪远把毛巾扔一边，跳上床，“那你不怕我啃你脚？我更喜欢猪蹄子。”
“拿你没辙。”在薛志钦面前，纪远对父母的那种玩谑的模样怎么就摆不出来，依旧是那种薛志钦熟悉的大哥般的宽容的态度。
“呵呵，我喜欢抱着人睡嘛。”薛志钦笑嘻嘻的换到纪远那头，扯住了他的一只胳膊，露出小狗一般的依恋。
“那你以前都抱着谁睡哪？”纪远感到好笑。
“抱我哥啊，或者就抱着被子。”
“你还有哥哥？”
“哈，没呢，就那么叫罢了。你也可以算作我哥吧。”
“呵呵，听你口气相当的勉强嘛，我才不希罕呢。”纪远把薛志钦的手掰开，掖进被子里，拍拍他的胸口，“睡吧，小懒猪。”
这一觉又睡到大天亮，纪远对薛志钦睡觉的本事佩服不已：“早上睡到八点，在车上又睡了三个多小时，晚上居然又睡七八个小时，我说你是小猪真是小看你了。”
“没事做啊，除了睡觉还能干嘛。”薛志钦打了个哈欠，好像人越睡越困顿，懒洋洋的套上衣服，问道：“今天做什么？去你家那山上看看？”
“山上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呢，带你去玩玩。”
早饭后，薛志钦和纪远就跟着纪母搭车一起去了山上。
那是一片混交林，以薛志钦的知识，除了他最念念不忘的能长松子的松树，其他的就全然不识了。但是光有那认松树的本事就已经很不错了，纪母就借着这一点，居然也把薛志钦狠狠的夸奖了一番，以此来批评纪远对家事的漠不关心。
“妈，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纪远抗议。
“你比人家大三四岁，在爸妈面前还个小孩子一样，你也好意思，我不说你难道还说他？”
“你别看他现在这么乖，你不知道他平时……”纪远本来想细数薛志钦诸多糗事的，但是看着薛志钦那张不断变换着的鬼脸，突然就觉得自己此举真的是有些莫名其妙，和他争什么争呢。于是笑笑作罢。
纪远家承包的山头很多，绵延起伏，有近十座，但是都不高，尽管有植被的覆盖，却依旧没有南方山丘那般的柔润舒坦，在每一个迂回曲折处，都有瘦石碐嶒，铁骨铮铮。纪远带着薛志钦跑遍了他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那些曾经无忧无虑的岁月，仿佛铭刻在那山石之中，在多年后旧地重游，还能隐约的听见欢乐的回响。
当夜两人就睡在了山上。山上有很大的风，松林在风中泛着涛声，躺在床上，人却感觉到犹如在大海上颠簸起伏。薛志钦辗转反侧，听纪远舒缓的呼吸就在耳边，他无需再装作沉沉熟睡的样子，每一个回首转念间，薛志钦发现自己就算是刻意的跑这么远，就算是刻意的在人前保持平静，但是他始终做不到不随时想起那一个人，那一个人有着鬼魅一样的身影和笑脸，会出现在自己每一个走神的瞬间。
靳楚歌，此时，你在做什么呢？
（二十三）
薛志钦此行的收获，就是那一大袋山珍，尽管也就是那么些松子杏仁，还有他在山上拣的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但是他还是如获至宝般的兴奋和高兴。当然，那些东西他不需要自己亲自扛，一切有纪远代劳。
回到学校，是下午四点。此时的校园已经很热闹了，到处都是成群结队打算欢度平安夜的人。
“你是很开心啊，笑那么欢，感情东西不是自己背着。”纪远扛着那一袋东西都感觉有些吃力，“你说我亏不亏，带你回家，居然还要帮你背这么一大袋莫名其妙的东西回来。”
“锻炼一下你的身体嘛！”薛志钦哈哈笑道，“你要是你换上圣诞老人装，就一定能得到化装舞会的第一名了。”
好容易坚持着走到寝室，纪远一步一挪的蹭上三楼，把东西放316门口，对薛志钦说：“你自己拿进去吧，你别和我说你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哈！用不着我亲自动手，自然有人会抢着来的。”薛志钦拍门，“开门哪！有好东西！”
开门的是毛晓兴，寝室里就他一个人在，但是也装备整齐，打算出门了。
“嗬！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去哪里也不和哥哥们说一声，我们都报警了。”毛晓兴说。
“没那么严重吧？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重要？”薛志钦笑得很开心。
“我可没啊！我就看上了你这东西。”毛晓兴把那袋子拆开，“但是有人就一天来找过你N次——这都什么玩意？石头？”
“松子。”薛志钦把书包甩床上，“还有就是石头——谁找我？”
“哈哈，那晚上有的吃了。”毛晓兴拣了几颗扔嘴里，“靳楚歌啊。”
“他找我干嘛？”薛志钦心里一跳。
“谁知道。可能是你们老乡会有活动吧。他说等你回来一定要给他电话。”
“哦。”薛志钦应了一声，“怎么房里这么冷？”
“还不是昨天郑磊在寝室里踢球，把玻璃打碎了。”
“那还不赶紧换上？晚上要冻死人的。”
“后勤管理科这两天不开门，要明天才能找人来换，今儿晚上就到别处去过吧。昨天我们都没在寝室睡。”
“都去哪儿了？”
“老大和他马子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和郑磊在录相厅睡。”
“你们也太没品味了吧？”薛志钦撇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