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班上又有人叫嚣着去包场子，那个溜冰场薛志钦去过几次，看着别人飞一样的在冰面上滑翔，自己心里痒痒，也想像他们一样，但是每次不仅没飞起来，反而摔得他心有余悸。杨亦杰说三岁小儿路都还没学会走，就想跑甚至还想飞啊，那嘲笑使得薛志钦后来也没兴致去了。
但是今天杨亦杰很热情，说一定好好带他这个徒弟，而不是像往次一样看场内的雌性动物一多立刻就把薛志钦甩一边去，自个儿在鲜花丛中乱窜。当然采花之心他是不会承认的，身体有预谋的碰触会被他解释为不小心，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对班上的那些恐龙没有兴趣，但是对于恐龙倾诉的对他的无限仰慕之情他还是很乐意收受的，所以才会每一次不遗余力的卖弄。
不过薛志钦很清楚杨亦杰叫上他不过是拿他充数，包场有个人数下限，少于那么多人包场的话费用是很贵的，人越多，平摊到人头的费用就越少。
他们去得不算早，所以等换好冰鞋进场时，发现里面已经是满场喧嚣人影横飞了。
杨亦杰立刻忘记了他的许诺，抛下薛志钦一个人，溶入那“花”的海洋。薛志钦气恼的骂了句真他妈的见色忘友。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看台上好像也难看，就沿着护栏小心翼翼的试着往前滑，但是力道没把握好，人往前一栽，膝盖又重重的磕在地上。
电光火石间，一种熟悉的疼痛透过重重时空的阻隔迅速而准确的击中了他，薛志钦跪倒在那里，失去了所有支撑着自己爬起来的力气。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眼前，靳楚歌的声音随即在头顶响起：“什么时候有宗教信仰了？”
薛志钦仰起头，没有和他辩驳，自嘲的冲他笑笑，努力着想使自己站起来。
“你就别逞能了。”靳楚歌的手又欺近了点，“看你每次排话剧都摔那么个结实，居然还有胆子来滑冰，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技术，你的膝盖还要不要啦？”
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只手，光滑，白皙，薛志钦也知道它一定也很温暖，很有力，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有些微的犹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依靠这只手再站起来。
“摔这么严重？”靳楚歌见薛志钦迟迟未肯伸手，丝毫无觉的笑道。
“谁说的啊。”薛志钦勉力笑道，试着用力，但是手和冰面接触太久，有点麻木，使不出劲。
“在我面前还装！”靳楚歌不再等他有所表示，一把把他拽起来，架着他肩膀走到看台边，放开环着他腰的手，“你休息一下吧，我也休息一下。”
薛志钦默默的坐着，低头看着脚下的鞋。冰刀在冰面上来回滑过，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惨白，映着辉光。
这时候放的音乐很吵，鼓点震得耳膜似乎随时都会破裂。
靳楚歌挥手把纪远叫过来，要他和老板去说换些曲子。不一会儿，《梁祝》就响起来了。
靳楚歌呵呵笑道：“都什么玩意儿！老板的欣赏水平可真多元化。”
司徒闻樱蝴蝶般的翩翩飞过来，微笑着问道：“楚歌，你怎么不滑了啊？”
“有点累啊，刚好也看到这个小笨蛋摔地上起不来，就把他一起拽过来了。”靳楚歌指指薛志钦。
“呵呵，那我也休息一下，等一下咱们再接着滑。”
“好啊，你技术可是大有长进啊。”
“那是当然，有这么多天你陪着我一起练，怎么会没有进步呢？”
“但是进步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看看光花滑冰上的钱……”
薛志钦突然喉咙痛似的用力大咳几声，对司徒闻樱说：“你把我当空气啊？”
司徒闻樱愕然问道：“我怎么了？我没有啊。”
“见了我招呼也不打，就顾着和他……”薛志钦腻歪的笑着，后面的话语焉不详。
靳楚歌插嘴道：“你小子！哪有要女孩子先向你打招呼的。”
薛志钦不以为然的说：“可以和你打为什么就不能和我打？明摆着不把我放在眼里嘛！”
“你真的还是个小孩样！”靳楚歌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司徒闻樱嫣然一笑：“好啦，薛志钦你好，刚才没和你打招呼是我不对——满意了？”
薛志钦无所谓的摆摆手，说：“还是你们在这里酸吧，我一边去，我情愿摔死也不愿意被酸死。”
“你找抽！”靳楚歌笑骂道。
但是薛志钦没走出几步，身子又一突，慌乱中紧抓住身边的护栏，才不致再一次摔倒。
靳楚歌哈哈大笑，靠近来，又把他拉过去，说：“在哥哥面前就不要充英雄了，等下还是我教你吧。”
“我怕有人会不高兴啊。”薛志钦酸溜溜的说。
司徒闻樱很大方的笑道：“我有什么不高兴的，等他教会了你，我们一起滑啊，学校以后还会举行滑冰比赛呢。”
“反正我是只有看的份了。”薛志钦望着场上斑驳交错的身影，无限神往的感叹道。
“有我你怕什么！虎父无犬子啊！”靳楚歌豪迈的说。
“你想死啊！”薛志钦攥起了拳头。
司徒闻樱也有些不满的说：“楚歌，你说话也是越来越不注意了。”
“我们有什么呀！兄弟嘛，开开玩笑没什么的。”靳楚歌揽住薛志钦的肩，拍拍他的背，“你说是吧？”
薛志钦本想反驳，但是却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你真的就是把我当作兄弟吗？”
司徒闻樱说：“但是你还是要注意呀，你可是宣传部长呢，玩笑话说多了成了习惯被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靳楚歌有些无奈的道：“我就烦别人动不动就那这部长部长的来说我这不可以那不可以。不过也再忍受这么几个月，下个学期新一届学生会选举我就让贤了。”
“到时候你就是再参选还有没有人选你还不一定呢。”薛志钦不屑一顾的说。
“哈！被你说中了！”靳楚歌在薛志钦背上重重一击，“我的想法居然被你猜中了！真是虎……”话没说完就硬扛了薛志钦一拳。
“好了，你们就胡闹吧，我自己滑了。”司徒闻樱站起来，“省得听到你们在说什么无聊的话叫人生气。”
薛志钦等司徒闻樱飞远后，才装模作样的问靳楚歌：“你到底是想找个老婆呢还是想找个妈啊？”
（十八）
滑冰最重要的是保持身体的平衡，就和骑自行车一样。靳楚歌最开始的教授，就是陪着薛志钦摸着护栏慢慢的绕场转，寻找那种自我平衡的感觉。当薛志钦能够不依靠支撑独自在冰面上站立之后，靳楚歌才开始教他怎么通过双腿的前后摆动获得动力在冰面滑行。这一次的教学效果出奇的好，只用了两个晚上，薛志钦就能一个人战战兢兢的慢慢挪步了。虽然这个和智商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薛志钦还是理所当然的把它归结于自己的聪明。
“真是臭美！闻樱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能自己滑了，你现在还只知道蠕动。”靳楚歌对薛志钦的自我感觉良好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当然啦！有你前拥后抱的，就是猪用两只脚也会了。”
靳楚歌笑得涨红了脸，一把卡住他的手：“好吧，我也这么教你！我可是尽心尽力了，你自己不用心可不能怨别人。现在大家都看见我在教你，你不给我用心点，丢我面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那种类似于飞的感觉是薛志钦从没有感受过的。尽管之前也看到过别人优雅自如的身影，也设想过身子如鱼般在空气的缝隙中穿行的那种临风欲仙的滋味，但是唯有自身也进入这个曾经幻想梦寐以求的情境，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
歌声缥缈如梦，身体在太空中游行。手被靳楚歌紧紧的牵着，不断的转圈，前进，再后退……那种眩晕的感觉又开始出现了。场内昏暗的灯光丝毫也不能阻碍薛志钦看清靳楚歌的脸，那一种感受是不需要光线刺激的，仿佛就是一个脑海中的具象，只要一联系到那熟悉的三个字，那名字所代表的人就清晰无误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或许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靳楚歌才能这么坦然的牵着薛志钦的手，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薛志钦才能坦然的接受与靳楚歌的每一次碰触，那牵着的手，紧紧的，不愿意放开。四周的人都渐渐的隐去，薛志钦宇宙中所有的灯光，仿佛都聚集在了靳楚歌的身上，那个在追光中备受注目，在自己视野中唯一的一个人，此刻焕发着令人震颤的光彩。
“滑冰的时候千万不能走神。”靳楚歌看着薛志钦的一脸痴呆样，停下来，“不要笑得一脸傻样。想什么哪？看着我这么带着你走很舒服是不是？现在你自己来。”
薛志钦松开靳楚歌的手，凝神聚气的准备了好久，才猛的向后一退，人倏的一声滑出去好远，竟然没有摔倒。薛志钦得意的笑道：“不错吧？可以出师了!”
靳楚歌摇摇头，招招手说：“你再滑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