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他回上海也没呆多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回国也是因为家里安排他去相亲的，当然他事先也并不知道，他回美国以后我们回到用msn和电话联系的生活。不过，我们各自的工作越来越忙了，他在那边工作慢慢顺利起来，跟我聊天时关于工作的话题也变多了，有时还不忘怂恿我辞掉学校的去他那里，说起来，我那时作为助教的工资是很低的，当然现在也不高，文的月薪比我年薪要高很多呵呵。大概很多在高校工作的青年教师都有过这样的感慨，我曾如实告诉我父亲我一年下来学校发下来的所有工资包括奖金和各种补贴等等，父亲根本不相信，因为我前面提到的鹏的女朋友——在我家乡重点高中任教的，工资只比我少一点点，比我稍微累一点，而我那些在公司的大学就更不必说了，我开始接外面小公司的一些小项目，老教授和我老板不愿做的小单我也接，再加上老板的召唤，另外我的课也多起来，学工科的应该都知道，外面技术进步太快了，我们这些教工科的老师做课件比较辛苦，有时一张ppt需要花很多时间来查资料。我们各自工作上的忙碌，联系也慢慢不如以前那样频繁，一开始是一个星期两次电话，后来渐渐两个星期一次电话了，网上聊天更是越来越少，有时我忙完就忽然想起我忘记给他打电话了，而他也没有以前那样立刻打过来质问，直到有一天我们视频，他忽然说：

“我们有几个月没这样视频了吧，时间过得真他妈快啊，我都马上二十六了。”

“你我工作都这么忙，肯定不可能天天都腻在这上面，三十而立，你都奔三了，不好好工作拿什么立？”

“那你自己怎么还守着那点要死不活的穷教书的饭碗，别跟我说你还是就那点追求啊。”

“个人喜好不一样，你这个给洋人卖命的不也是老师教出来的，这话拿到老教授面前说才算你牛，你生日回国吗，回来过吧，还能顺便过个年。”

“那还得资本家点头放咱才成，就算生日回不成，春节还是想回一趟，我要是回来，这次就换你来上海陪我行不。”

“等你回来再说吧，春节那几天不行，我还得陪我爸妈。”

“我又没说是要你陪我过年，那样我爸妈那儿也说不过去，我是说你来一趟咱一起呆几天。”

“那我住哪儿呢，你跟你爸妈住一起，难不成我还住你家跟你呆一起？”

“哈哈，住的地方不用担心，当然不会是我爸妈眼皮底下，你来就知道了。”

没想到还没等到他生日，元旦时他说他已经回国了，问我愿不愿意去上海见他，我想了想问他我住哪，是酒店吗，他说：“怎能让你住酒店呢，你来就知道了。”我说要是你家我不会去，如今可不比上大学那会儿。他又说我去了就明白了，反正不会有他爸妈的。他这样故作神秘的我犯了倔劲对他说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去了，后来大概他怕我真不去，说是他爸妈给他买了一套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他家一些旧家具和电器没地方放的也搬到那里，可以住人。

父母给孩子买房子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因为我那房子也是我父母天天唠叨，而我刚工作手头没什么钱也不想那么早买房子，父母开始认为我不交女朋友是因为没房子才交不到，他们听别人说现在女孩很实际无房不嫁之类的，那时候他们手里也有一些存款，存在银行利息低的可怜，而房价又在飞涨，就当是投资我才按下来。我以前虽然总会想他迟早是要结婚的，但他从不提结婚的事，而现在结婚的房子居然准备好了，就差新娘了。我开玩笑说：

“哟，你爸妈还真心急，你还没找女朋友他们都装修好房子了。”

“你别酸儿吧唧的啊，全国人民都知道上海的房价，他们担心将来我回国还买不起房子了，你不是也说你那房子也是你爸妈让你买的吗？父母都这样。”

“那你当时还发那么多大的脾气，你也有今天啊呵呵，你爸妈也很快就会让你去相亲了吧。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感受了。”

我发誓我当时真的是在开玩笑，也许玩笑是过了，但我并没有指责他的意思，我自己经历过我能理解他。但是他立刻变了语气说：

“爱来不来，少他妈这样讽刺我，你不来我就去相亲，还以为我真泡不到女人。”

以我的脾气，他说这样的话要搁在以前我一定就不会去了，但这么久的分离和上一次大打出手的原因我仍然有一点愧疚，我说：“开玩笑的，你别当真，那房子没有人住吗？”

“没有，一直空着，我妈都把那当仓库了，旧东西都往那搬，所以我们去住也不会很缺。”

后来我就去了，在他那空荡荡的房子里住了六天，和他一起三天，因为他只能隔天过来住，另外时间还是得陪他奶奶。讽刺我的是，在这里天里，我还陪他去相亲了，他非让我去，我想他既然那么想让我跟着他去，大概是向我证明什么，我说那我就去打打牙祭好了，于是我以他表弟的身份陪他去，吃饭时对方那个女孩还真相信了，问：“你还在上大学吧，大几啊？”还让我管他叫姐，他那次相亲跟我的完全不一样，首先那个女孩挺豪爽的，很健谈但又不说废话不做作，她一开始就说她是她家里逼来的，她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聊得很投机根本不像是在相亲倒像是老朋友聚会，其次是文跟我也完全不一样，几年不见他跟别人交际，更能说了，不愧是干过销售的。吃完饭，我们和那女孩互留号码，回去的路上文说：“幸好那女孩没看上我，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我笑他自作多情，他也装出一脸失恋的表情说：“怎么就没看上我呢，我这么帅的一只海龟，有房有车有存款，上哪找去？”

这个和他相亲的女孩，现在也在美国，差一点和文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