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开学之初的一天下午我在出租屋里看书，客厅的电话响了我一接是文妈妈打过来的：
“您好，请问XX文在吗？”
“阿姨好，XX文他出去了不在，晚上会回来。”
“是小诚啊，我打他手机几次都没人接，这孩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概是没听到吧，您有什么急事吗？”
“也没什么，小诚，你现在方便吧，我想问你他的一些事。”
我当时真的吓得话筒快掉乐下去，想起文寒假到现在似乎一直有什么瞒我，难道是……
“您有什么尽管问吧，我现在没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对他从小管教算是比较严格，他也一直比较听从我们的话，过年期间他跟他爸爸第一次大吵。我和他爸一直都希望他能出国深造，尤其是他爸爸，他姑姑姑父都是美国留学后留在那里的，他两个表哥堂姐也正在欧洲留学，他爸爸不想他这么一个儿子落于人后，XX文他从小也是上进心强的孩子，但这一次对出国却不太愿意，去年寒假也是因为他爸爸说他不好好看英语成天打游戏次闹过脾气，我们现在一说到出国他就不高兴，这么远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学校都在干些什么，这个时候再不准备怕晚了，本来我和他爸爸想去看看现在也抽不出时间来唉。你们亲如兄弟又住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想法？”
我心里有些酸涩，其实我知道他也一直在挣扎，有时他很积极的背单词，有时又自暴自弃一般呆在房里睡觉打游戏，但我不知道他家里给了他这么大的压力，他的话一向很多，但在这方面却只字未提。
“不用担心，阿姨，他在学校很认真的在背单词，可能留学压力大，我晚上在跟他聊聊劝他一下。”
“那谢谢你了，你比他懂事多了，其实他留学也没别人那么艰难，我们只需要他准备好他的英语水平和成绩单，这些我们没法帮他，其他这边我们都可以帮他打理好，美国那边还有他姑姑可以帮他，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出去呢。他是他奶奶唯一的孙子，他奶奶都希望他出去长见识将来更有出息，都说女大不中留，他倒好，赶都赶不走……”
“阿姨，不用担心，XX文他英语使我们班男生中最好的，去年的六级分数很高，他成绩在我们班排名也很好，晚上我让他会您电话好好说说。”
“我也知道他不差，就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别看他平时跟我们贫没个正经，真正有什么事不喜欢跟我们说，嫌我们罗嗦。对了，小诚，你毕业是什么打算呢。”
“我大概考研吧，我英语不如XX文那样好不想出国的。”
“考研也不容易，你们俩现在生活上怎么样啊，XX文人懒一向不爱收拾，麻烦你不少吧。”
“谢谢阿姨关心，我们挺好的，都是男孩子都半斤八两的呵呵。”
“近期我还是想过去看一下，他搬出来这么久我也没去过，转眼他都快大四了，再不去没机会了，你们要有什么困难事都跟阿姨我们说啊。”
“嗯，知道了，谢谢阿姨。”
“跟阿姨说什么谢谢呢，以前在家他给我们看过你的照片，一看就知道你也是个老实孩子，XX文他要欺负你你也不会吱声的。你们关系这么好，有时间来我们家玩啊。”
挂完电话，我看书也没心情了，想到要怎么跟文谈这个问题，心底里，我也是自私的希望他不要出国，可是可以这么自私说出口吗，毕竟我不能保证我以后会怎样，这么乱糟糟的想了一下午，还没打好腹稿文就黑着脸回来了。
（五十八）
我给他开门他径直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换台，过了一会儿，我说：
“吃过晚饭了吗？”
“在学校吃过了，你还没吗在等我？对不起忘了跟你说了”
“嗯我等会煮点饺子吃。你妈妈今天下午来电话了，说你手机没人接，你给她回个电话吧。”
“我知道了，她刚刚又跟我打了。”
“那个事，你还是听……”
文不看我打断我的话说：“什么都别说，我自己会判断。”
“为什么不说给我听，不是今天你妈的电话我岂不是一直蒙在鼓里。”
“你不是早发现了吗，现在不也得到证实了，你想说什么？”
我有点气结，又想想他也是心情不好，不宜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我问他要不要再吃点饺子，他说不用我就去厨房了。我在烧水时，文站在厨房门口，看到我回头先开了口：
“我出国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你不要被我的想法左右，这事关你一辈子前途，为我没必要。”
“你是要读研吧，读本校？”
“嗯，大概吧。”
“你说真心话，你愿意我出国吗，你想和我一起出去吗？”
“我不会出国的，我当然希望你能出国，将来你混得好我还能在别人面前说我以前有个关系很铁的室友是海归。”
如我所料，文摔着门出去了，饺子熟了我也没胃口，放在锅里都懒得盛出来。我走到阳台上往下看，文坐在楼下小石凳上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我拿了钥匙下楼走到他旁边坐下，他看了我一眼说：
“你说句真话给我听行吗？”
我语塞，过了一会儿他又苦笑说：“算了，你说了也没用，你也知道了吧，我说服不了我家里人，没有人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话，连你都不得不跟我妈说要劝我好好准备出国。我妈跟你说了吗？我是独子独孙，我奶奶最疼我，以前有什么我不愿干的我只要跟我奶奶说就行。我爷爷在文丨革丨时去世，奶奶一人含辛茹苦养大我爸爸他们，全家都听她的话。但是这一次，奶奶也支持我爸妈让我出国，奶奶早年留过法，她也觉得出国才能真正有出息。我算是我同辈亲戚孩子中年纪比较小的，比我大的有堂姐表哥表姐都争相出国了。我爸妈虚荣心强不想我比别人差。他们自我上大学起就开始向我灌输留学思想，我自己以前也是坚定要出国的，现在事到临头了我害怕了，我知道你不会跟我一块出去，我是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身不由己。”
“上去吧这儿冷，天都黑了。回屋里再说。”
“你先上去吧，我再坐会儿。”
我拉了拉他，他还是跟在我身后上了楼，进了屋子，我又不知说什么好了。我们又沉默坐了一会儿，他手机响了，我看他拿起手机看一眼就摁掉了，
“谁的？怎么不接？”
“有什么好接的，还不是那些破事。”
“你快打过去，你这样对你爸妈太不尊重了。”
“他们不尊重我意见。”
“你怎么像个小孩一样不懂事？”
“我不懂事为谁啊，别说了，你去干你的事。”
我刚还想说什么，文突然站起来走到电话机旁一把拔掉电话线，他做这个举动还撅着嘴皱着眉头一脸倔强让我不由得想笑，刚想摆起脸孔责备他，他转过身看到我来不及退下的笑容，洋洋得意说：“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阿姨他们要担心的，你还是打过去吧。”
文走过来抱住我说：“你这么善解人意也做不了他们的儿媳，我们不说这个了行吗？”
我推了推他说：“你这是逃避问题，你能一直不接电话吗，你妈说近期要来看你的。”
文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说：“喂，不是睡着了吧，你这样我不舒服，不逼你打电话了你快放开吧，你这么沉我站着难受。”
文还是不说话，我正想扭头看他，他抬头正对我奸笑说：“站着不舒服，那躺着怎么样？”
“……..”
等他洗澡时我还是把电话线插上了，不过那时已经很晚了。第二天起来，文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不过那以后，还是有什么悄然改变了，我开始去图书馆借考研资料，他在他爸妈一天一个电话轰炸中重拾GRE，开始逛留学论坛，开始找老师，开始准备材料写ps…..他不再打游戏不再大白天睡懒觉。我们除了白天上课和晚上睡觉，其余时间在一起的很少，以往热衷亲热的他自那以后也再没有过，大概是白天累了晚上通常倒床就睡，有时我想了也不好表露忍过去。有些时候两人都在家，我们都不在一个房间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有时候终于闲下来，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敏感问题不想说，大家都心照不宣对方在做什么。有时候半夜他会起来抽烟喝水，有时候我醒过来一睁眼看到他开着微弱床头灯坐起来盯着我看，我说怎么不睡了，他又不言语关了灯继续睡。我有时候在厨房做饭，他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口看我，常常我一转身吓一大跳……一直到放暑假，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参加的机考什么时候参加了笔考，当然，我也没告诉他我已经开始准备保研申请资料了，那个时候我脑海里常常浮现“同床异梦”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