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包裹一看,一件大红的毛衣,红得像火焰,顿时温暖了宿舍温暖了我和同学们的眼眸。
毛衣里面还包了两副手套,一副露指的,一幅大棉的。我急切地问我同学,来送东西的人长什么样。
我同学说,来的女孩说是我妹妹。戴着眼镜,很文静,很漂亮。我心里感觉有可能是凌丽。
凌丽在离这里不到百里的县城读职业中专,财会专业。可是,她怎么能够来呢,事先连封信都没写,没说她要来啊。
手套里掉出一张纸条来,是凌丽的字:
华姐:
我快要毕业了,这一段时间准备实习了。我们的功课不多,闲着没事就学着织毛衣。这可是我第一次织毛衣,也不知你穿着合适吧?喜不喜欢?
你爱写字,冬天手冷,顺便给你织了两副手套,一副戴着写字,一副骑自行车的时候戴着。
我事先没给你写信,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同学说你没回家,出去玩去了。可是我在你宿舍等到很晚,再等下去,怕坐不上车了。所以我就回去了。
亲爱的华姐,多多保重!
凌丽
突然心生感动,我拿着那个毛衣看过来,看过去,想想凌丽怎样一针一线地织成,又怎样欢天喜地跑来送,希望给我一个惊喜,我却给她一个失望,她是怎样很失望地去坐车回去啊。
舍友们都怂恿着我穿上试试。在她们羡慕的目光里我穿起了那件新毛衣,在宿舍里转来转去。她们都说,很合身,量体定做的一样。
舍长说:“萧华,你上辈子是怎么修的?姐姐妹妹都那么漂亮,对你又都那么好?”
我骄傲地笑笑,“这个吗?首先因为我好啊!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舍长给了我一拳,“少臭美了,蹬鼻子上脸了,还。”
我正穿着那件毛衣和宿舍的姐妹说笑呢,就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我一下子愣住了。像一根木棍杵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
居然是云姐姐,气喘吁吁站在门口。
我愣愣地站着,连话也忘了说。
云笑笑,“怎么了?傻了啊?我的宿舍钥匙,还在你那儿呢。”
我这才想起,钥匙还在我衣兜里。我一边找钥匙,一边想着,云若问起,怎么说呢。
云可是个醋坛子,那回因为我送凌丽,她就要死要活地闹。要是知道凌丽给我织毛衣,还不知怎么闹呢。
云拿着钥匙,定定地看着我。我的心里直发虚,手心里都是汗。
云过来,牵起我的袖口,很专业地摸摸领口。
“小华,这件毛衣料子不错,没见你穿过啊?谁给织的呀?”
“是,是凌丽刚给送来的。”我心里有点怯。可是又不会在云的面前撒谎。就说了出来。
“凌丽还挺疼你的哈,想得真周到,手套也给织上了,真不错。”
“你要看着不好,我就不穿了哈。”我讨好地说。
“挺好的,很合身,干嘛不穿?穿着就是。”她拍拍我的肩膀。
“以后我倒省事了,横竖是有人给你织毛衣了。我也不用在那瞎操心了。”云又补充了一句。
我听着很不受用,凌丽不就给我织了件毛衣吗?至于吗?人家多少工夫织出来,又巴巴地送来,等了一个下午,失望而归呢。
凌丽在我宿舍焦急等待的时候,我还和陶晓云举着糖葫芦边吃,边说笑,在书圣故居赏碑文呢。
云姐下楼,,我去送她。想解释什么,可是不知道怎样开口。
云姐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小华,没事的。你穿着挺好的,真的。别把我想得那么小心眼,不就你同学给你织了件毛衣吗。”
我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稍稍放了下来。
可是她又回过头来,“可是,小华。你要记住,你心里只有姐。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
“当然,我心里除了你,没有别的人!除了另一种情况。”我故意卖关子。
“什么情况?”云紧接着问。
“就是我死了,没有我了,也就没有心了,没有爱了。”我低低地说,要低到尘埃里。
“别胡说八道,多不吉利?”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厉声说道。
我吐了吐舌头,“以后不说了,你要明白我的心。”
“你也要明白我的心!”云说过这句话,就骑上车子回被服厂了。
我呆在原地,呆呆地。
回宿舍,我们下铺同学打趣我,“萧华,我看你们姐妹的关系有点不正常哦。”
“怎么不正常了?不就姐妹吗?”我心不由衷地说,抓了本书盖到脸上,装睡。
我趴在枕头上给凌丽写信,很客气地写了对她的感谢,还有对她的想念。是有些想念了,毕竟在学校里曾是那么好的好朋友。
后面附了一首李白的《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
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我是千不该,万不该给凌丽抄这首诗,仗着自己书法好,行楷写得笔走龙蛇腾蛟起凤,就把这首诗抄上了,凌丽到现在还珍藏着的,说是等到我成名之后,可以一字千金的去换钱花。
还夸张地,垂涎欲滴地说,“想想看,一字千金,算算,这些字可以换回多少冰激凌,肯德基哈。”
并且,因为这首诗,凌丽自作多情以为我爱上她了,巴巴地找了个时间又来找我。我这不找事吗我?
我看看天色渐晚,提醒她,不早了,你该走了啊,晚了就坐不上车了。
可是人家凌丽很大度地说,晚就晚呗,本来就没打算坐车呢,我今晚准备好了,就在你这儿住下了,明天早晨回去。
我一下子气噎,不知说什么好。平心而论,感觉凌丽住下,我们好好叙叙旧,也是好的。可是我有点怕,我怕云知道了,又得整我,我更怕自己会在睡梦中闹出什么事来,误了凌丽终身。
凌丽见我有些迟疑,就笑着,摇着我的胳膊说:“华姐啊,人家大老远的来,你不欢迎啊?我这小身板又占不了多大地方。”
说着,嘟起嘴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个,那,那就住下吧。”我有点结巴地说。
凌丽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哈,华姐,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哦。”
晚上,我一直坐在床头看书,心里想着怎么混过去这一夜。
还是周末,因为不上晚自习,家近的同学都回家或者走亲戚去了。宿舍就剩下我们这三个无处可去的同学。
趁着那俩同学出去的时候,凌丽低声问我,“华姐啊,你喜欢我吗?”
这小丫头,真是说话不带转弯的,单刀直入啊。那我就装憨卖傻吧。
“当然喜欢喽,我们是好朋友啊!看在你给我织毛衣的份上吧。”
“就这些啊?就因为给你织了个毛衣啊?”
“还有啊,我们曾经是同桌。”
“还有呢,你好好想想?”
“还有,你还给我织了手套。”
她有些失望,粉拳落在我的身上,“行啊,华姐,装疯啊。要这样说,我还给你画写真集来呢?”
写真集?哦,半天才想起来,凌丽画的那个本子,遗憾地是被班主任收去,还没给呢。
“还写真集呢?要是明儿姐姐我出了名,那些画曝了光,岂不坏我一世英名?你画的又不漂亮,丑化艺术家吗,你不是?”
“注意了,那是写真集,姐姐。要的是一个真!”凌丽坏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