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啊，姐，我让你失望了。”我心里满是愧疚，不敢看云的眼睛。

“小华，不要这么说了啊，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怪你，当初我要让你住校，就不会这样了。”云又开始埋怨自己。可是，这怎么能怪她呢。

我是那么喜欢她，那么想和她在一起，朝朝暮暮，时时刻刻，一分一秒也不忍分离啊！

我的泪水滑落下来，又咸又涩，像极了一颗苦痛的心。在十六岁的花季里，我深味了痛苦和无奈，在不应有这么多愁苦的年龄里，我通身被愁苦萦绕！

云更紧地抱住我的肩膀，伸出手来为我拭泪。我抬起眼睛看着云，在蒙蒙的泪雾当中，我看到云一样的梨花带雨玫瑰披露。

云的泪滚落下来，滴到我的脸上，和我的泪在脸上交汇。我们的泪溶合在一起，因为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我转过身来，反抱着云，我们的脸紧紧贴在一起，潮乎乎的。我的心中突然升腾出一种渴望，这渴望来自灵魂深处，慢慢燃烧，熊熊烈火顷刻间要吞噬了我。已经好久了，不曾有这种感觉！

云的胸脯剧烈的起伏，心在咚咚地跳动，是那样急促。我俯下头来深嗅云的发香，吻过云微蹙的眉，吻过那精致的鼻翼，不忍离开。

终于我吻上了那春花般的明媚而温润的红唇，贪婪地吮吸那里的芳醇。舌头带着火焰游进了她的口中，捕捉她的芳香甜美的舌。我们的舌交缠在一起，我们的泪交汇在一起，我们的发绞缠在一起，我们的心贴在一起，我们的灵魂也是在一起的，因为这样的深爱是在灵府深处发芽并且开出美丽的花！

花的心里开着花，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是我心里最美的花，而我开在你的心里，被爱给浇灌着，润泽着！

云开始回应我，她一手抱着我的头，另一只手伸进我薄薄的衣衫，在我的背上摩挲游走。一会又用指甲轻轻划着我的脊梁，我真想就这样，在这一刻死去，就在云的爱里羽化而升仙。

亲爱的，我的深深爱恋，我们是如此的相爱，可是为什么我们的爱会这般艰难，这般见不得阳光！爱，难道也有错吗？为了能够长相厮守，我们付出了百倍的努力，可是天不垂怜，我是那落第的书生，怎样去和美丽的人儿相守一生？

什么也不去想了，见鬼去吧考试，见鬼去吧中专，我只要和云倾心相爱就已经足够了，别的都不要了也好啊！

好久好久，我们才分开，在近乎窒息的痴迷里。我们互相看着，笑，再一次紧紧相拥。我们就在这挂满苹果的大苹果树上一次次深深拥吻。仿佛，我们相爱在美丽的梦境，外界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可是我们还是得回到现实，面对那恼人的事情！按照惯例，学校会根据这次中考预选的成绩重新分班，把预选上的同学分成两个班，在中考前夕重点培养。落选的同学都分到其他的班级，等待毕业，或者考技校，考职业中专或普通高中什么的。

李彪这次成绩发挥得很好，考得不错。凌丽也选上了，只是名字比较靠后。我呢，曾是最有希望的学生，却落选了。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我看到的只有同情和失望，而我是一个倔强得不要任何同情的学生啊！

让我到那些没有升学希望的班级里等待毕业，无异于一只屠宰场里等待着死亡的猪，我宁愿在家里，和云在一起，哪里也不去，正好我可以以养病为借口。

我爹就着花生米在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老白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半是教育半是劝慰，“没选上怕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么大的园子还怕没事干？咱家祖祖辈辈都守着土地过日子，哪出过什么吃公家饭的。”

我那不识字的老妈这时候也成了哲学家，而且是有点朴素的唯心主义的，就在那谆谆教导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小华，别多想了，咱没读书的命啊，咱就认命吧。以后在家好好帮着拾掇拾掇园子里的活计。”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我的父母，老老实实和庄稼和土地打交道的庄稼人，有那么深广的胸怀，那么深奥的学问，是那样可敬可亲，我真想拥抱他们！

我这时候就心安理得地在园子里，和云一起看园，一起除草，一起给果树打药。也不再去想上学的事，不去想那渺茫的未来。头竟渐渐地好多了，不再那么头痛！

在这片美丽的园子里，仿佛置身世外，天朗气清，鸟语花香，没有考试，没有功利，只有深情，只有爱恋。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朝沐曦霞，暮染烟岚，让青春洋溢的生命尽情绽放。

我们过着你挑水我浇园的生活，当然多数都是云挑水，她比我大比我高比我有力气，她那么疼我宠我，也不舍得我累。可是我也舍不得她累，总是抢着多干一些活。

我挑两桶水，水桶在扁担上摇摆打晃，晃来晃去，就剩半桶了呢。陶晓云轻飘飘把扁担往肩膀上一放，风摆杨柳，闲花照水，婀娜多姿一路走来，就把水挑到地里。

后来我实在舍不得她受累，就坚决要求和她抬水，一根扁担一人一头，中间放一个桶。我在前边，云在后边，理由是她比我高。可是她老是在扁担上舞弊，水桶总是离她近，离我远。一根扁担连接着两颗痴爱的心啊，走在园子的小道上，爱意绵绵。

有时候干活累了，我们就坐在树杈上说话，斗草，用树叶子叶柄编一些小动物小用具，不时相视而笑，四目相对，柔情款款。

如果不是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家访，也许我和云就这样过着田园生活，，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未来会怎样呢，不去想了，过一天算一天，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

那天，正在园子里除草呢，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停在了园子门口，教导主任的宽边眼镜和班主任光秃秃的脑袋在太阳里一样明晃晃的。我心里好一阵纳罕，他们怎么会来呢？

我爹很恭敬地迎进来，一阵寒暄，然后很崭截地进入正题。我才明白是劝学而来。学校里分到两个重点高中的名额，要我报名考试。

他们不亏是当老师的，专以口舌为劳，巧舌如簧，说得我那老实巴交的爹一个劲点头，还感恩戴德的。说考上重点高中，一只脚就踏入大学的门槛，要比考中专有前途，并且学费也不贵。

然后就和我商议着让我回去读书，报名参加考试。我坚决不去，我才不去读什么高中呢，那么漫长的过程，怎么受得了！

一会他们回去了，让我好好想想。还用想吗，我怎么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读高中呢，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舍得云呢，一刻也不舍得。

可是和云在园子里走，云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我们一路默默地走。她不说话，我也不敢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她在我面前停下来，直直地看着我，“华，你去考高中吧，我想过上高中读大学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我百思不得其解，干嘛又支持读高中呢。我们计划好了考中专，中专没戏了，在家过日子就是了。考高中干什么啊，大学还不知能不能考上，还不知到哪里上呢。

我很干脆地回答：“不考！”

“你难道就一辈子在村里和土坷垃打交道？就这样子？”

“这样子不好吗，天天和你在一起？”

“你想得美，会一直这样吗？你也这么大了，怎么不长个也不长脑子？”

我低头，看着脚尖，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就说你到底考不考高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