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考高中，必须考中专。那时候的中专比现在的硕士还香。中专在校学习年限短，效益快。我可以三四年就念完中专，就工作赚钱。而读高中，高中要三年，大学四年，这还是往少里算。那么漫长的过程，怎么受得了！

即使我能够等，云也不能等。我不能让她为我等成老姑娘，她的家里也容不得她等下去。而考中专我就得去争取那炙手可热的几个国家统招名额。中专委培学费昂贵，我是想也不能想的。所以只能一半靠聪明和运气，一半靠自己的打拼！

我自己都奇怪，小小年纪的我当时会那么周密那么精明地计划自己的人生！到今天反而很茫然地生活，心是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仿佛在汪洋的大海里航行，没有灯塔，我看不到方向！

我和陶晓云当时一下子都变得很理智，惊人的改变。每晚依然是紧紧相拥，然而仅限于拥抱而已。我们靠在一起取暖，在冷飕飕的夜里。什么也不做，连接吻都几乎没有。

可是春天到底是来了，满园子姹紫嫣红五彩缤纷，星期天还是要抽点时间到园子里走走的。

春天的园子是最美的，一脚踏进园子的锦绣里就不想出来。

那些鲜花，高高开在果树上，像各种美丽的小鸟栖息在枝头，轻灵而绮丽。桃花、杏花、梨花、苹果花争先恐后你追我赶，争相开放，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胜雪，煞是漂亮。

地下绿油油的一层碧草，像绿色的地毯平铺在脚下，踩上去软绵绵的

我牵着陶晓云的手在园子里穿花拂柳，像《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游园惊梦，不是没有梦，禁锢的久了，看到满园春色惹人醉，是留恋，是伤感，惊醒了内心深处的渴望，似梦里的惊诧。

可是，此刻，我和云十指相扣在如花似锦的园子里慢慢走着，说着悄悄话，心里甜蜜而喜悦，因为不去想渺茫的未来，只感觉幸福会属于我们。

有时候，云会跑到那些大一点的树后面，远远地看我，我也看她，四目相对俱是含情脉脉。

人面桃花相映红，惹人醉的不是花，不是这满园的春色，而是心中的春色，绿了心田，怒放了心花。是情人的眼眸顾盼流转，如春风吹皱心中的一池春水，水波荡漾。

一阵风过，花瓣雨纷纷落下，粘在发稍，粘在鬓边，花香徐徐地氤氲了四周。如花的美人，美人般娇媚的鲜花。我们春衫初着，笑颜如花，在花瓣雨里追逐着，打闹着，拥抱着，亲吻着。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锦瑟年华谁与共？伊人情泪湿了春衫袖，感激上苍，相聚是缘，相爱是福。有时候不必去刻意追求天长地久，好好珍惜曾经拥有。

可是游园毕竟只是一时的休憩，更多的时间我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因为已经到了中考的前夕。

我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是为了父母的荣耀，我是为了云为了爱，必须拼命，争得最好的成绩，给云和爱一个相对美好的未来。

十六岁的我因为和二十岁的云倾心相爱，变得比同龄人更成熟更深谋远虑。因为感觉自己爱上了女孩，对不住父母，所以不管怎样我在家里都特懂事特孝顺，不去惹长辈生气。

爱让我懂得人生，懂得感情，也明白了责任。爱让我的心智迅速长大成熟。

多数时间我就泡在书里，削尖脑袋钻在字里行间。背英语背政治历史，一道道做题，枯燥的数理化，讨厌的公式讨厌的计算。可是为了爱，去攻克一个个堡垒，突破一道道难题。

有时候梦里我也念念有词背英语单词，背公式定理。我是必须考最好的成绩，每一分都是爱的筹码，不能输。

有一次早晨醒来，云的眼圈红红的，似乎哭过的样子。我边穿衣服边问：“姐，你夜里没睡好？”

她搂着我的肩膀，娇嗔地说：“你一夜都在背单词，我怎么睡得着？”

可是语气里没有埋怨，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她叹了口气说：“华，你不必那么拼命的。你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姐，没事的。你把心放肚子里，把腿穿裤子里。我一定能行的。”说着，冲她做了个鬼脸。

她笑了，我也憨憨地笑。很开心的感觉。

我的课桌上写着一条座右铭：

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

我们的爱是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我一定要和云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因为努力，我成了学校其他同学的榜样。几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名，是年级前五名里唯一的女生。语文老师说，我是巾帼不让须眉。

开家长会，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重点表扬了我，这让我那个很要面子的爹在其他同学的家长面前把腰杆挺得笔直。

代表学校参加全市中学生英语竞赛获得一等奖，参加省里的中学生作文擂台赛拿了个二等奖。这是我们这所农村中学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连老校长都笑得合不拢嘴。

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我是那么优秀。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是个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的学生。学校制定的《中学生十二不准》里面有一条赫然地写着“不准学生谈恋爱。”我不仅在谈恋爱，而且是早恋;不仅早恋，而且和一个女孩恋爱。

于是面对一大堆的荣誉，面对老师的表扬，我总是有些羞愧。可是，爱有错吗？爱，不分；爱，无罪！

班主任在班里实行了一帮一的结对子，单科好的同学帮助单科比较薄弱的学科。我被安排和英语不太好的凌丽同桌，帮她学英语。而凌丽的数学比我好。

凌丽，和我同龄，也是十六岁。可是温柔，文静，比我成熟。带着一副眼镜，眼睛里很忧郁的样子。

她的英语发音老是不准，语法也不能系统掌握。我是很费心地辅导她。可是人家数学基本都考满分。

同学都对我挺好的，我学习好，也乐于助人，抢着打扫卫生。帮老是批卷子。下课那些同学有的问我题目，有的借我的课堂笔记看，有的抄我的作业。所以我成了班里的香米馒头。

一天早晨我从课桌的桌洞里找到一张叠的很整齐的信纸，画了两颗心，用箭穿着。赶紧打开看，看得面红耳赤。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书？我粗略地看了，信是年级考过第一名，数理化满分的李彪写的。里面说了很多褒奖我的话，并且很深情地说了对我仰慕已久，暗恋已久的话。最后一句说：“你要同意我们就恋爱吧，可以报考同一所学校。”

也太露骨，也太自信了吧。呵呵，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笑了笑，把那信纸折好，撕成很工整的正方形，丢到垃圾堆里。就像什么都不曾看到一样。

可是在学校里一向很自负的李彪，一连几天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的。

我是不去多想的，这一切，与我何干？叹花自多情，惜流水无意。我还得努力呢，中考就在眼前。为了云，为了爱，我必须心无旁骛，全力以赴。

学习毕竟是枯燥的，尤其在这个时候，很多同学都变得心浮气躁。我依然脚踏实地，努力拼搏。

也有实在头昏脑胀学不进去的情况，下了课我就和凌丽到操场上转转，打打乒乓球，跳跳绳。

学校西边是田野，绿油油地种满了庄稼。知名的不知名的小草小花，在风中摇曳。

下午晚饭后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我有时候就和凌丽到田野里走走。摘一些鲜花，草叶，夹到书里做书签。

很苦的日子，早晨那么早骑着自行车走那么远的乡间小道去学校。晚上下晚自习，又在黑夜里骑自行车回家。

好不容易等到中专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