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妈妈焦急地问：“我们走开了，护士叫名字的时候听不到怎么办？如果我们迟了答应，她会不会就换下一个做手术了？”她这个担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挤在手术室前的人也在不停地说话，如果护士的声音不够大的话，我们坐得远真有可能听不清。

我安慰她说：“你们陪阿龙到那边坐着，我就站在这里听着，护士一叫我就听到了，不会错过的！”

小龙妈妈还有犹豫，但小龙已经向我说道：“好！”然后推他妈妈说：“妈，咱们到旁边坐一下，这里人太多空气不好。”一边回头对我说：“高骏，那麻烦你了！”

他们到一边坐下，我站在靠近手术室门口的位置。虽然等待叫名字的过程令人焦急，但我还是不时向着他们那边报以安慰的微笑，示意一切不用担心。

等了半小时左右，终于听到叫小龙的名字。我马上一边应答一边招手让小龙过去。小龙把他的手机和手表交给我，然后进了手术室，小龙妈妈急得差点要跟进去，被护士严厉地制止了。

小龙妈妈看到小龙进了手术室，站在门前好像失神一样茫然失措。我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禁心有戚戚，我相信看到心爱的人吉凶未卜，每个人都会焦急和惊慌，其实我和她心里的不安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比她更能压抑自己的情绪罢了。我安慰她说：“您放心吧，小龙没事，手术不大，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我们还是去坐着等吧。”

我和弟弟扶小龙妈妈到座椅坐下，小龙妈妈脸上还是一副迷惘的表情，嘴里喃喃地唠叨着：“阿龙没事，阿龙没事！如果不是我生病，他可能就不会累着了，都怪我…”说着说着不由得抽泣起来。我连忙安慰她说：“阿姨，您快别这样，如果阿龙听到你说的话，他的心里会不安的。”小龙妈妈听了，急忙停止了唠叨，连声道：“对，对，不能让他不安心。”但她的身体还是颤抖不停。我轻轻扶着她的肩膀：“阿姨，放心，这位给阿龙动手术的专家很厉害，网上也有他的介绍，我给你看。”我一边说，一边把专家的资料从手机里显示出来给她看。我知道小龙妈妈像很多老年妇女一样，彼为相信网上那些看似非常权威的新闻。果然，她一把将我的手机拿到手上看着，边看神情边稍稍安定了下来。

小龙妈妈拿走了我的手机，我无聊之下拿起小龙的手机翻看一下，只见他的记事本里记录着他每次乘坐高铁的班次，我算了一下，这半年里他差不多一个月会出发两次，而这些旅程基本是前往我的城市看望我。相比之下，我回来的次数可能只有他的一半。看到这里，我的眼眶不禁微微湿润了。刚才小龙妈妈说是自己把小龙累着了，那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其实我和她两个都太自私，都在逼小龙，却没有转换立场替他好好设想！我默默地想：小龙，只要我们跨过这个坎，我一定不能再让你这么大压力了！

这时，我看到小龙病房的护工推着轮椅进了手术室，我马上想到他可能是来推做完手术的病人回病区的，我连忙站起身来，走到手术室门前，果然没多久，护工就推着小龙出来了。我看到他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精神还算不错，心也放下了好些。小龙妈妈她们也走了过来，连声问小龙觉得怎么样？护工不耐烦地催促我们先别多问了，快把病人推回住院部。护工推着小龙走得飞快，我一边紧紧跟随着，一边吩咐弟弟陪着两位长辈在后面慢慢过来。我担心从手术室回去的走廊上有冷风吹，小龙术后抵抗力差，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小龙伸出一只手来，握着我的手，我感觉他的手还挺温暖的，也放心了许多。不一会，我们回到住院部，护工在我的帮助下把小龙移回病床上。稍后，小龙妈妈她们也回来了。护士过来，检查一下小龙的情况，就把针药给他打上。这时我看到小龙妈妈在旁一脸紧张疲倦，心想她焦急了一上午，现在小龙已经做完手术，她也应该回家休息一下了。

我向小龙递了个眼色，小龙也明白我的意思，对他妈妈说：“妈，你看，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

小龙妈妈连忙说：“那怎么行？我得留下来照顾你啊！”

小龙说：“你自己身体也不好，不要在医院待着了。让弟弟送你们两个回去，留下阿骏照顾我就行！”

小龙妈妈正要坚持，弟弟已经说道：“对，大姨，你自己得保重身体！本来不让你来的，你偏要来，现在哥哥没事，你也回去吧。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哥哥养病也养得不安心！”

小龙妈妈还想反对，对小龙说：“要不让你弟弟留下照顾你，就不麻烦阿骏了！”

小龙马上反问道：“弟弟留下来，谁送你们回去？你们两个会开车吗？”

小龙妈妈说：“我们自己坐地铁回去…”

小龙打断她的话：“开什么玩笑？坐地铁得转车，差不多要两小时，还不一定有座位坐，你要累着了我还能安心吗？！”

小龙妈妈看见儿子生气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弟弟和阿姨也在旁边相劝，她也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临出门的时候，又回过身来，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连忙跑到她的身边，她含着眼泪对我说：“阿骏，那就辛苦你了！”

我安慰她：“阿姨放心，我今晚不走了，留下来陪着阿龙！”

她点了点头，就在阿姨和弟弟的陪伴下走了出去。我看着她花白稀疏的头发和微微佝偻的身躯，心头不禁一阵悲凉。我不清楚我在她的心目中是怎么一个形象，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自己做出令她难过的事。可这个心愿能不能够达成，我也难以知道，或许，我们只能把将来交给天意了！

13．

小龙妈妈一行走后，我走近小龙的病床前，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因为家里人已经离开，他也再不用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脸上开始浮现出的痛苦的表情。

我坐在他的床边，轻轻握着他的手问：“痛吗？”

他向我咧嘴一笑：“还好，麻药过去总是会有一点痛的。”

我又问他：“医生怎么说？严重吗？”这个是最令人担心的问题，刚才他妈妈在的时候我不好发问，现在她们走了，才敢问他。

“检验结果下周才出来。”他说。

我点点头，问他：“你妈妈知道这事吗？”

他摇了摇头：“我没说，但我看她的表情似乎有点猜出来了。”他又叹了口气：“先不管她，能瞒她多久瞒多久，起码等结果出来再说！”

我问他：“累不累？累了就睡一下，别担心，有我看着药水，打完了我会叫护士的。”

他点头道：“也好，我睡一会。”说着他就打算躺下来，我连忙伸手扶着他，待他躺好后，替他把被子盖上。他应该已经很累，一下子就睡着了。我看着躺在被子里的他，在白色床单和被套的映衬下，脸色是那样的苍白，身子也比我脑海中的他瘦小了许多。我感觉他这次住院，状态比起上次大有不如。在我一向的印象当中，他是高大健壮、精力充沛的，有时当他走进电梯，狭小的电梯空间都仿佛逼仄了许多。如今病中的他，却是这么的瘦弱而无助，令我心疼不已。我在心里悄声对他说：小龙，你肩负太多，太累了，以后我一定要尽量减轻你的压力，不能让你再累着了！我要一直陪在你的左右，照顾你，帮助你，直到我们老去那天，我也要看到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