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第二天早上十点钟左右,高静来了D市,她在电话里问过了我家小区的地址,就开着车找来了。我站在小区门口等她,领她到我们租的停车位把车停下来。那天晚上,小龙摔门而出时就把车开走了,所以车位空着。这也是我昨晚幻想他会回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因为按他的性格,如果真要跟我分手的话,是不会开走我的车的。
高静停好车走出来,四周环顾一下,笑着点头说:“不错啊骏哥,你们这里环境还可以嘛!”
“我们这些穷人住的地方,当然不能跟高大小姐你的高尚住宅相比了!”我打趣了一句。
“你看你,我夸你呢,你却说这样的话取笑我!”高静抬手想拍我一记,我跑了两步避开了,她就在后面追着我,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了。
旁边走过几个小区的居民,见到我们在打打闹闹,不禁带点好奇地看过来。
“好了,静哥,别玩了,我怕了你行不?你看别人都看着我们呢!”我笑着制止她。
“要看就让他们看呗,他们是没见过美女!”高静大大咧咧地说。
我假装左右顾盼了一下,然后故作惊讶地问:“美女?在哪呢?哎呀,高静,你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
高静听了又上前要打我,我跑开了,她就一路在后面虚张声势地追赶着,结果还是被她在脑后敲了一记才算完事。
到了我家,高静好奇地东张西望,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夸奖道:“骏哥,你们这爱巢还真像模像样呢!”
这话令我心中一阵酸楚:几天前,这间房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曾令我满足自豪,可现在……
高静拍了拍阳台的置物架,说:“这个架子一定是丁文龙自己做的吧,他的手真巧!”
我听了这句话,忽然难过得差点要哭了出来!曾经,我们是那么充满信心,用满腔的热忱来经营我们的小家,要让它成为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居所,现在却已是物是人非了!我连忙背过身去,不想让她看到我伤心的表情。
这时,高静在我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骏哥,你们俩一起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真应该好好走下去啊!”
我回过头看了看她,只见她一双大眼睛闪着同情的光。我问她:“你知道了?是小龙告诉你的?”她这次来得这么突然,其实我一早就应该猜到原因的。
“是啊,前天晚上,哦不对,是昨天早上两三点钟,你家那位该死的丁文龙打个电话过来扰人清梦,我真恨不得掐死他!”高静半开玩笑地说。
原来他离家以后给高静打过电话,看来在他的心目中,高静始终还是值得他信任的人!
“他跟你说些什么了?”我有点沮丧地问。
“能有什么,当然是骂你了!他对我历数了你的一大通不是,说你居然这么不信任他,盯他的梢,三更半夜的审问他,用粗口骂他,动手打他,还要赶他走……”
“什么?他还以为自己有理了?!”我忍不住大声地说。
“我当然不会完全相信他这些话了,他那人的脾气我又不是不清楚,一犯起浑来就简直不可理喻!只是我觉得,你一向都很宽容他的啊,怎么这次就这样的不冷静了?他这人,毛病很多,你还是得多哄哄!”
“高静,你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我委屈地说。
“是因为他给一个女孩庆祝生日的事吗?他都跟我说了,那女的是隔壁公司老板的堂侄女,在那里给她堂叔打工的。因为两家公司有业务来往,一来二去的大家就熟络了。那女的是想追小龙,但小龙由始至终并没有答应过她什么。那个蛋糕也不是小龙买的,是两家公司的员工凑份子订的,小龙只是负责去取回来而已。至于帮忙切蛋糕什么的,也就是他一向讨好女孩子的作风呗,没有什么特别想法的,可能他分寸把握得不好,女孩子有点误会了,他也料不到女孩那方面会那么主动。你看,他是做错了事,但还真没错得很离谱,你就原谅了他吧!”
“我生他的气,并不只是因为他为别人庆祝生日!”我刚说了一句,就说不下去了,那天晚上那份悲伤与失望好像又涌上了我的心头。
“那是因为什么?”高静睁大眼睛,疑惑地问。
我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清楚。我想起了小龙那晚伤人的话,正是那句话令我完全失去理智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当晚小龙说的话告诉了她。
接着,我跟她说起了自己这十多年来的心路历程。我在高中阶段遇上了小龙,才明白到自己喜欢上了同性,当时的我是多么的惶恐惊慌啊!这一路以来,我内心又经过了多少的痛苦和纠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而这一切,都完全起源于我是一个GAY的身份!这个身份,已经跟随了我十多年,令我变得坚强的同时,却又会令我变得脆弱和敏感,当一句话语刺痛了内心最最软弱的那个空间,我就无法保持冷静了!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即使是小龙,我也没有提及。现在面对着高静同情的眼神,我忍不住把心里憋屈了很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我不觉泫然泪下,而她听着我的诉说,也流下泪来。
当我的话告一段落,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哎,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好评判你俩谁对谁错,只是我觉得你们一起走到今天真不容易,一些火气头上说过的话,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过去你总劝我,要对他宽容一些,现在你自己怎么又这么执着起来了?”
“高静,有些事情可以宽容,可有些事,是很难宽容的!”
“我知道,骏哥你有时候倔起来,比起丁文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可是,要是两个人还是喜爱对方,却因为一些所谓的自尊而不肯妥协,那是不是太愚蠢了?”
她的话令我一时无语,确实,明明对他的思念是如此的浓烈,为什么偏偏要跟自己的心灵作对呢?
“骏哥,要不你主动一点,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我相信,他现在已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死了,早就想回来,可又拉不下面子,现在就只是在等一个台阶而已!”高静继续规劝我。
“我为什么要给他一个台阶?!”我有点赌气地说。想起他说过的伤人的话,我的心仍在隐隐作痛。
“好吧,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权当是为了我!”高静恳切地说:“高骏,要是你们最终不能一直走下去,我一定会觉得非常难受的!”
她的话令我感动,我不由得低下了头沉吟不语。
她见我这个模样,就继续劝说道:““骏哥,你以前总批评我对男朋友抓得太紧,可现在你又未免放得太松了!你这个样子,分分钟会让别人有机可乘的!如果因为小小的赌气就错失了自己喜欢的人,那岂不太可惜了吗?”
我猛然一惊:是啊!如果因为太过纠结自尊,而导致失去了他,那真是自己难以承受的!既然他仍是自己最心爱的人,为什么我不去努力争取呢?
我抬头看了看高静,她正肯定地点着头,好像在鼓励我要先去踏出和好的第一步……
我和高静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时分。我陪她出外吃过中午饭,她就说要回去了。她没有再提她要上省城办的事,我也知道,这本来只是她来这里看我的籍口而已!我留她吃了晚饭再走,她说不了,她不惯晚上走高速公路,于是我就送她到停车位去取车。
临上车前,她忽然诚恳地对我说:“骏哥,无论将来你跟小龙能不能走下去,你都要记住,你在E市还有我们这些好朋友啊!”这时,微风吹动她的短发,此刻的她,在我看来,仍仿如当初念书时那个真挚的女生模样。我心里不禁一阵感动:能拥有像她这样的朋友,对我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