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这个周末，我跟熊孩子的家长请了假，准备回E市一趟。熊孩子的妈妈不大乐意，但因为我平时很少请假，她也不好拒绝。熊孩子却很高兴，看来虽然他现在也很喜欢我，但能享受一个没有补课的周末，会更令他快乐。

我事先打了电话给小龙，告诉他我的归程。我这次回E市要干什么，恐怕自己也不大清楚。这几天发生了许多的事，好像是在逼我正视事实，作出一个决定。我内心太烦乱了，急于想要和他说说话。至于自己要说什么，又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我其实心中也没数。

我坐在回E市的车上，一路上大雨倾盆，把车窗冲刷得一片迷茫，就像我同样迷茫的心。刚上车，收到了雅婷的短信，问我在哪里，我回复正回E市，她又问我回去干什么？我说有事要办，她就没有再来短信了。我明白她的心意，我也知道欠她一个答复，或许我这次回E市，就是想回头看看当初自己爱情出发的起点，然后才能看清楚未来要走的路吧。

我在滂沱大雨中坐汽车回到E市客运站，把手里提着的旅行袋放在地上，正想打电话找的士，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臂，把我的旅行袋一把抢走，我大叫一声，回身就要与身后的人抢夺，映入眼前却是一张嬉笑的面容，原来又是小龙这个家伙，总跟我来这些恶作剧！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覆在额上，脸上凝着水珠，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一半。我有点心疼又有点生气地问：“这么大雨的你跑这里来干什么？就为了抢我的包啊？”

“哪儿啊？是专门跑来给骏哥你拎包的好吧！”他嘻嘻地笑着。

“我自己没手？要你拎！”我白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会淋这么一身湿？”

“我看下大雨就开车来接你了，谁知客运站门口找不到停车位，只能停到对面马路，下了车跑过来，就淋成这样，哈哈！”他傻傻地乐着。

“神经病啊你！你不会打电话给我让我在门口等着你把车开过来吗？”我知道现在他的营业部有一台小面包车，估计他就是开着这辆车来接我的。

“这不想给你一个意外惊喜吗？刚才有没有吓着？”他得意地冲我眨着眼睛。我真是让他气得无语，怎么这人有时还跟个小孩似的，就为了捉弄一下我把自己弄得一身都湿了！

我从旅行袋里拿出雨伞递给他，他笑了：“骏哥毕竟是骏哥，什么时候都这么稳当，哈哈！”我推他一把：“滚去拿车吧！我在车站门口等你。”

我目送他跑出车站的身影，想着他刚才夸我事事都稳当，或者我就是太稳当了，所以才会在感情上踯躅不前。但要是像他那样明知前面是倾盆大雨还要冒雨前行，是否也太愚蠢了？若然看到他被雨淋湿也会心疼的话，那么我又怎能忍心让他踏进感情的漩涡呢？别看他在生活上总是一副成熟老练要照顾我的模样，实际上对感情的想法常常像个孩子，我相信自己在这个方面比他更理智克制得多，也比他考虑得周全得多。

我上了车，他载着我回家。他一边开车一边哼着歌，显得很惬意放松。

“龙哥，心情不错啊！”我笑道。

“那是，看到骏哥你这傻头傻脑的样子，什么烦恼都没了，心情当然好啦！”他呵呵笑着。

我望着他的笑脸，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在他的心中，我一直都是那个不会为他带来烦恼，只会令他快乐的好朋友。

小龙，你老爸的的事情搞定了吗？你跟高静和好了吗？这些问题我想问他，但又没有开口。这样享受和他一起开开心心的时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说起那些令人懊恼的事呢？

我和他进了家门，他说：“你去洗洗脸洗洗手，咱们就能开饭了！”

我诧异问：“不是到你家吃饭？”

他撇了撇嘴：“不去，烦死了，自从老家伙回来后真是家无宁日！”

我问：“还债的事还没搞定啊？”

他苦笑了一下：“债主倒是打发了，不过现在家里那两个女人比债主还要烦！你知道吗？她们没见到老家伙的时候天天咒他死，现在他回来了，她们两个又恨不得宣示主权！我跟我老妈说：你跟那个人在法律上早没有关系了，你真以为自己是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啊？！可她反倒哭哭啼啼骂我不关心她的感受，烦不烦呀，特么的又有谁关心过我的感受？！”

他虽然是用嬉笑调侃的口吻说着这些话，但我能觉察到他的难过：他自从少年时起就事事总是为家人着想（也包括我），可当他烦恼的时候，又有谁真正为他贴心地着想过呢？

“我下次见了你妈，替你安慰一下她。”我说。

“哈哈，骏哥你真乖，果然是我的好媳妇儿！”他又在没心没肺地开玩笑。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冲我一摆手：“不说这些无聊事了，骏哥，我做了好菜，等你回来给你赔罪呢！”

他笑着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用得着吗？龙哥，还赔罪！”我也边笑边跟进去给他打下手，两人又像少年时一样分工配合，不一会，就能开饭了。

“来，高骏，敬你一杯。”他给我的杯子斟上酒：“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我这几天可真是把我自己骂死了！”

“别啊龙哥，你把自己骂死了，谁给我做好菜吃？”我边挟菜边笑着说。

“高骏，你这次可为我受了大委屈，高静都告诉我了。”他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哪有的事，高静夸大其词而已！”我说。

“不过高静说你因祸得福，获得美女当众告白呢！”他抬起头调皮地望着我：“幸好我那一拳没给你破相，不然可耽误你的好事了，哈哈！听说那女孩很不错，是吧？”

“嗯，还行吧。”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问他：“那你跟高静没事了？”

“唉，不就那个老样子，吵了好，好了吵，想想也没什么意思。其实我上次也是太矫情了，哪个人谈恋爱不是这样子嘛，像我老妈跟我老爸，以前老是吵架，可老妈还是跟他有感情的！高静说得对，你这么关心我们，要是我们老这样吵吵闹闹的让你操心，也太对不起你了！”

他的语气，好像已经把高静当成是他的什么人了，所以才会拿自己老妈来类比。或者他说得对，生活不就是这么样吗？两个人互相迁就地过着日子，那种虚无飘渺的所谓心心相印的爱情，根本就不存在。

“高骏，如果这次这个女孩子还不错，你也就别太执着了，我知道你以前有个喜欢的人，可要是你得不到，那再好不也是白搭吗？倒不如踏踏实实抓住眼前的机会更好。”我们喝了几杯后，他的话开始越来越多了。

难道这就是我这次回E市希望得到的答复吗？我难过地想。

“高骏，我上次跟你说过，觉得自己已经累了，真的，我是真觉得累，是心很累，可我这回也想通了，很多事差不多的就得了，太执着把自己弄得那么累，也没必要！你看，我答应过你不让你担心的，但做事总是太任性太要强，反而还连累了你，你说值不值得？”

“我从来不怕你连累！”我没好气地回答。

“我没说你怕连累，是劝你也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他冲我笑了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几年来那点心事一直都没有放下呢！”

原来他一直都感觉得到！是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本来就是跟我贴着心的一个人啊！

那你知道我那点心事是因为谁吗？我真想问，但却默然不语。是的，我们长大了，你累了，我也累了，这条人生旅途，是如此的令人疲惫，如果放开彼此相牵着的手，我们是不是会走得更轻松一些呢？

“所以呢，你也别像我，一副牛脾气，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他自嘲地笑着。

“怎么？龙哥，终于长大了，想通人生大道理了？”我带着讥讽又带着心酸地取笑他。

“是啊，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就像我爱开玩笑说你是我媳妇儿，但总不能把你娶回家不是？”他呵呵地笑着，仿佛觉得自己这个烂笑话说得有多有趣。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我知道他是嘴贱在跟我开玩笑，但他这句话，不谛给我心头一记重击！

对，高骏，你承认吧，承认你一直在自作多情，承认你对他的迷恋只是青春期的冲动和迷惘，早就应该清醒了！

我拿着酒杯的手在不断颤抖，不得不把杯子放回桌面上。

既然清醒是迟早的事，那今晚就让我们一醉方休吧。我定一定神，用微微发抖的手给他的杯子也满上了酒。

“高骏，就算我丁文龙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许多的不如意，但有了你这个朋友，也就足够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微带醉意，但这句话却更令我沉醉了。

是的，小龙，我会永远是你的朋友，一个永远不会令你烦恼，永远不会令你失望的朋友！

……

回到学校没有几天，我就跟雅婷正式开始了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