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我这句话一出，旁边围观的人群就鼓躁起来。

校园里多的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听到打架，有人就马上拍掌起哄：“对，对，干一架！干一架！”

郑南脸上现出进退两难的神色，他当然不想跟我打架，但现在骑虎难下，又怕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他在身旁那些男生之中隐然有领导地位，他们也看出他的意思，所以就七嘴八舌地在说：“凭什么理你？想跟我们南哥干架，你还不配呢！”

“配不配的打一架不就知道了？！”围观的几个小子在坏坏地哄笑。

郑南平常保持的好风度消失不见了，抿着嘴唇黑着一张脸，脸色非常难看。

我见到他这个样子，想起他刚才傲慢的模样，不禁心中冷笑。

我们两个站在那里僵持着，身边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或高声起哄，或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色。

这时高静在围观的人群中挤出来，跑到我和郑南中间大声叫道：“你们闹够了吗？！”

“阿静，不是我要胡闹，是他无理取闹在先！”郑南见到高静，仿佛找到了下台的台阶，马上走近高静身边，故作亲切地说：“好，我听你的话，不跟他计较了！”

我见到高静出现，不禁也是一愣，想到这样闹下去对她影响不好，刚才的怒火也不自觉地降了下来。

郑南扭头跟身边的几个男生说：“咱们不能像别人那样没有教养，看在阿静的面上，不跟这些人啰嗦了！”接着就想带头走出人堆。

“切，没胆子应战还好意思说看女生的面子！”老四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哼，总比那个赖蛤蟆想吃天鹅肉，追女生不成被人当众打脸的家伙强！”郑南旁边的一个男生冲着我大声地嘲笑了一句。

其他几个人也马上附和起来，向我不怀好意地取笑：“这样糗事谁不知道？丢脸都丢到家了！”“还好意思出来装英雄，想吸引女生注意吧！哈哈！”

听了这话，旁边有些围观的人也在对我指指点点窃笑起来。

“不许你们诋毁他！”忽然我身后有一个女声在大声说，我回头一看，只见雅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旁边。

雅婷走过来伸手挽着我的手臂，虽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但还是仰着头继续高声说：“他没有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当初是我追的他！”

她的话一出口，围观群众都大出意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自己也大吃一惊，完全怔住了，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好！好！”我宿舍的哥们率先回过神来，发出胜利的欢呼，并且带头鼓起掌来，旁边的观众也更兴奋了，跟着一起叫好喝采，有人拍掌，有人吹口哨，还有人大叫：“亲一个！亲一个！”

在掌声和喧哗声中，我只觉头晕脑胀，整个人一阵阵地发蒙。

雅婷虽然已经羞得脸红耳赤，但还是紧紧地挽着我的手臂不松手。

后面发生的事情可说完全离开了我的掌控，在一片掌声和尖叫声中，在兴奋的鼓动催促中，雅婷真的踮起脚尖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虽然那一下用力很轻，只像是清风微微拂过，但却令我震撼得难以置信！

在我的印象中，她是那么高傲和矜持的一个人，这样的举动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她只是看不过眼我受辱才打抱不平挺身而出吗？我想肯定不止是这个原因！

在我呆呆地站着的时候，雅婷已经害羞地一扭身跑开了，围观的人们又是一浪盖一浪的欢呼拍掌尖叫，把我的脑袋震得一阵阵发沉。

最后，我在糊里糊涂中仿佛成了一个凯旋的英雄，被一帮哥们簇拥着回到了宿舍，他们好像比我还要得意，一路上欢呼雀跃，比过年还要兴奋，到了宿舍还一个劲地大呼解气过瘾。老六没有在场，老四就添油加醋地在那里给他“精彩回放”，把老六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看着他们笑逐颜开的样子，感到阵阵疲累，摊在自己的床上，头脑一片混乱，不停地在问自己：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113.

第二天晚上，高静找到了我，我们两人沿着学校的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开始时双方都没有说话。

这样沉默着走了好几分钟，还是高静忍不住先开口：“郑南今天已经去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你应该不会有事啦。”

“哦，那我岂不是要很感激他？”我冷冷地说，其实真正令我烦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他跟我说以前的事都是他那几个室友的主意，并不是他的本意……”高静带点含糊地说，显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籍口并不太好。

“原来有错都是兄弟们的错，真是个好大哥啊！”她代郑南分辨的语气令我恼火，不禁继续出言讽刺说。

“高骏，我好言好语跟你说话，你别这个态度行不行？！”她也有点不高兴了，提高了对我说话的声调。

呵，还冲我发脾气了！我忽然对她产生了一股怨恨：若非她太过任性，现在能出那么多事吗？她要是不跟小龙争执，要是不给郑南机会，小龙一定不会这么冲动打人，我也不会被告状，也不能有后来雅婷那档子事了，现在我的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了，她还好意思生气！

“我不能有什么好态度，我又不是郑南，不会做那些哄女孩子的表面功夫！”我没好气地说。

“你何必句句针对郑南呢？他都已经替你解释清楚了啊！”高静有点不耐烦。

她居然还要护着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我大声地问：“高静，难道经过这件事，你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人吗？他有哪一点比得过小龙？小龙身上的正直善良真诚坦荡，在他的身上有一丝一毫吗？”

高静望了一下我，眼神里带着怨气：“我当然看明白了郑南这个人，我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但小龙又能好得到哪里去？性格执拗，做事冲动，我也算是把他看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我一下子发怒了，仿佛积累了那么久的压抑今天要一次发泄出来：“这许多年来，小龙吃了多少苦，你应该想见得到，可他有诉过一句苦吗？他只有默默地承担一切，他的性格是顽强坚忍的！他为什么会冲动，是因为他可以挨苦受累，却不能忍受轻视侮辱，这是一种真正男子汉的本色！你是他最爱的人，你应该最了解他，最支持他，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只知道任性！任性！任性！”

我从来没有用这样激烈的语调跟高静说过话，高静可能也是受到了震动，呆呆地望着我。我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也不由得停下话来。我俩都一时无语，就这样沉默着。

稍顷，高静低下了头，说话声里带着委屈：“高骏，你不用再为小龙说话了，其实你说的这些我全知道，我自己会心里有数的！”

我的怒火一下又上来了：她如果心里有数，就不会总做出一些伤害到小龙自尊的行为了！

“你知道个P！你知道你爸爸曾经找人打了小龙一顿吗？你知道小龙因为你说他没本事跑去助拳被打得一身是伤吗？你知道他拼了命地工作只是为了不让你将来受委屈吗？……”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受控制，一股脑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喷发出来！

“什么什么？我爸爸找人打他？什么时候的事？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高静震惊了，摇着我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就是高三你们刚要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当然不会跟你说，他受了多少的委屈都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独自承受！”我想起那天晚上他的凄怆和失意，忍不住都想哭出来了！

高静听了我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地站着，眼泪却不知不觉地从眼眶中涌出。

我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不由感慨：她是爱小龙的，听到自己的爱人受委屈，她又怎能无动于衷呢？或许，我和她都是因为爱上一个人而被深深困扰，我的困扰是在于不能得到那份爱，而她的困扰呢？却是得到了但不懂得怎么去珍惜！

“高静，我清楚你和小龙是相爱的，可为什么总是要互相伤害对方呢？你就不能体贴他谅解他多一些吗？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幸运，能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啊！”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自觉地，自己的眼泪也从脸上滑落下来。

高静发出了压抑着的啜泣声，我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只能站在她的身旁沉默不语。

她哭了一会，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望着我：“高骏，谢谢你！你放心，我回头就会主动去找小龙，跟他好好谈谈，我想，以后我们俩都不应再任性了，不然，也太对不起你的关心啦！”

她这句话令我感动，也令我惭愧，我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但她也并不需要我回答，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女孩子，我相信她马上就会实践她跟我说过的话，那么，她和小龙之间的矛盾，很快就能化解了吧？一瞬间，我不知道是应该为他们高兴，还是为自己悲哀？

和她分手后，我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回宿舍。正在这时，我的手机有短信进来了，我拿起一看，是雅婷发来的，问我休息了没有？

我不想跟她多聊，就回复她：刚睡下。

她回了一句：晚安！

我也回复：晚安！

这是自从大一那次她当众拒绝我以后，第一次给我发短信。

从昨天起，同学们都把我俩看作一对了，而我们的交往，却只是限于这礼貌客气的短信。

我来到分岔路前，在这里，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左右分开，我应该向左走，那边是男生宿舍的方向。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也已经走到了人生的一个三岔路口，这个路口的选择，可能会决定自己情感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