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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吗？”冉晓黎还是忍不住问。

“嗯？”

“沈陌尘。是她吗？就是那天我见到的那个沈陌尘是不是？你的刺青是为她而刺？”

“晓黎不早了，去睡了吧。”程子萱避而不答。

“给我讲讲你们的事儿吧，你很爱她是不是？”冉晓黎还是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深情要以这样的方式镌刻不忘？

程子萱还是没有回答，而是把晓黎带到卧室。

她照顾冉晓黎上床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然后打开一旁床头柜上的迷你小音响。

轻柔舒缓的音乐像潺潺小河水一般流淌出来。

“听听音乐，很快就可以入睡了，呵？”，程子萱轻轻拍拍躺着的晓黎，像是一个大人对一个孩子在说话，“音响我定了时，它会自动关的。睡吧——”说着程子萱对着冉晓黎笑笑，走出了房间。

程子萱轻轻地关上了卧室门。

冉晓黎看着程子萱细致周到地做着这一切，听她好听的声音说着温柔的话，眼睛酸酸的，很想哭。

为什么这么好一个人，就不能成为自己的爱人？

眼泪从冉晓黎的眼角汩汩地流淌出来。

程子萱从卧室出来，没有睡觉，而是走进了书房。

她这时没有睡意，想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儿。

冉晓黎的话勾起了一些往事，让她忽然非常地想要回顾过去。

“你的刺青是为她而刺？”

“你很爱她是不是？”

书房里有一个箱子，那是程子萱生命中最宝贵的一件家当。无论她走到哪儿都会把它带上。

箱子里面是自她认识陌尘以来，陌尘送给她的所有的物件：上学时相互传递的小纸条，新年卡片，生日卡，生日礼物，钥匙扣、手机链、甚至带水果味儿的原子笔，陌尘给她写的信，陌尘的照片……零零碎碎所有的一切。

这些都是她的至宝。

今晚，程子萱又把它们拿出来一一摩挲。

她看见一个信封里装的一些小小的纸片，这是她和陌尘曾经在课堂上传递的字条。

抽出一张来看，上面是陌尘初中时还稍显稚嫩的笔迹——“程子萱，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写我的名字的时候不要用‘茉’！！！”

看到这里，子萱哑然失笑。仿佛看到了年少的陌尘几乎抓狂的表情。

没有见过情绪这么容易激动的女孩，也没有见过像年少的陌尘那样爱笑、那样开朗豪爽的女孩。

她阳光灿烂的笑容常常会轻易地感染身边的所有人。

程子萱第一眼见到她并被她深深吸引，就是因为这个女孩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那是初中升学报名的第一天。

那天她们排队报名的时候站在一起，位置是紧挨着的，“你叫什么名字？”她听见身边的这个女孩问。

“程子萱。”她答。

“我叫沈陌尘。”女孩大方地说，然后把自己手中的户口薄给子萱看。

“沈茉尘”，子萱看到了这三个字。

填表的时候她却填写的是“沈陌尘”。

“你写错了耶”，程子萱小声地提醒。

“没有，我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沈陌尘’。”女孩很有主见地说。

依稀记得那天好像老师也发现了陌尘把自己的名字写错了，提醒她改。可是沈陌尘很肯定很坚持地对老师说，“老师我没有写错，我爸爸已经同意把我的名字改成沈陌尘了，需要改的是户口簿。”

老师也被这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的小孩给镇住了似的，没有再让她重新填表。

因为知道陌尘的本名，所以子萱常常会在写字条或者文字称呼她的时候写下“沈茉尘”三个字，可是陌尘似乎很不喜欢谁叫她茉尘。

“为什么？挺好的呀。夏天的茉莉，是我最喜欢的花儿。”程子萱很真诚地说。

“可是我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里有什么花呀草的，小家子气”，沈陌尘道。

子萱发现，陌尘真的非常不喜欢别人把她的名字写作“茉尘”，这很易惹起沈大小姐的愤怒。所以每一次她故意要气她的时候，就会给她写字条，“沈茉尘……”

陌尘必然大怒，屡试不爽。

再后来，她们越来越熟悉越来越要好了之后，陌尘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为什么现在我把你写成茉尘你也不怎么生气了？”子萱有点不解。

“其实家里人都这样称呼我，小茉，也只有家里人，才可以这样叫我。”

这也是子萱在选择刺青图案时首先想到的内容，茉莉。

这刺青，是很多年以前去做的了。

快四年了吧？那是回家看望了手术后的陌尘之后。

她还记得那个晚上，她提出想要看看陌尘手术后的伤口。

她看到了那道深切而狰狞的伤痕，她听到陌尘对她说，“时间会让所有的伤口愈合。”

至今她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那一刻锥心刺骨的痛。

只是，子萱很怀疑，她怀疑时间真的可以让一切伤口愈合？

或者，时间根本只是能够掩饰和遮蔽了这些伤口？

子萱还发现，痛定思痛之后，她其实不愿意忘记这场深爱中的每一个细节。

哪怕，哪怕是这场爱中那些无以复加的疼痛的细节。她也要自己永远记住。

无论是以爱的名义还是以痛的方式，她都要自己永远记住。

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以后，程子萱开始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淡忘甚至忘记了生命中的这一场爱恋。

倘若真的遗忘，那么这一段生命历程是不是就成了一片虚空？

程子萱忽然有种不能承受的虚无感。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子萱开始习惯性地时不时地把这个箱子里的物件拿出来细细摩挲，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复习”往昔。

虽然，没有新鲜氧气注入的过往越来越显得气息不匀难以为继。

那之后没多久的有一天，寝室里有个同学说起学校有个男生失恋了，“用烟头在手腕上给自己留下了一个记号，说是怕有一天自己会忘了。”

“这男生真能自残，真下得了狠手”，室友感叹。

这种方式倒是无意间启发了程子萱。

她在后来的某一天，去专业的纹身店做了这个刺青。

小小的洁白的茉莉的图案。

在肩头。

她要为她的爱留下一个今生都永不磨灭的印记。

这就是这个刺青的由来。

她怕她会忘记。

多年以后，程子萱才渐渐明白，其实，无需刻意记起，她根本忘不了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深深地牢牢地记得。并不是依靠这个印记，而是，这个女子，是上帝用刻刀把她刻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从柏城回到桐城，沈陌尘的生活复归以前的轨道。

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依然驾轻就熟地打理着自己的店子，生意兴隆；她依然行云流水地过着自己的生活，逍遥自在。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的不同。

以前，在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在每一个想起子萱的瞬间，她总会刻意阻断那些与子萱有关的思念和联想，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做到这一点，尽管，是那么的艰难。

而现在，她放任了这种思念与联想的蔓延，虽然，她明知道这是一种无望的念想。

于是伤感。于是沮丧。

漫无边际。

有时，甚至会情绪非常低落。

每当这时，她都会去店子里逛一圈就又回到自己的小屋。

听听音乐，看看书，出出神发发呆，或者，去健身房练练瑜伽。

店里的事情她放心地交给了她聘任的经理小雅照看。

小雅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懂事干练，有这样的助手，沈陌尘真是省心很多。

这一天下午，沈陌尘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练瑜伽，手机响起。

“沈姐，许姐来了，她刚才向我问起你。”是小雅打来的。

“哦？知道了，你告诉她我马上过来。”沈陌尘干脆利落地回答。

许姐叫许晋岚，是沈陌尘非常重要的客人之一。

她一直是陌尘店子的老顾客。从沈陌尘还只是开了那间“忆仙姿”服装店开始，许晋岚就常常到她店子里来照顾她的生意。

那时许晋岚在政府的某个处任处长，政府官员的身份常常让她在穿衣打扮上犯难。她始终觉得自己很难买到和她身份相合又不难看古板的服装。

在经营上特别精心的沈陌尘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她特别留意了许晋岚的身材特点和喜欢的服饰风格，在以后每一次进货选货的时候她都会专门为许晋岚挑选适合她的。

所以许晋岚在沈陌尘的店子里总能买到她非常满意的衣裳。

也是这个原因，她成了“忆仙姿”的固定客户。

一来二去两人相处很不错。

后来陌尘开忆仙姿美容中心的时候，店面的事情也多亏了许晋岚的帮忙。

沈陌尘很明白，这些年来，自己的生意一直还算顺遂，离不开一些人的刻意关照。许姐就是其中的一个。

而且许晋岚仕途平顺，听说已经是新的副市长的候选人之一。对这样的人物沈陌尘自然不能怠慢。

所以沈陌尘是给小雅打了招呼的，有几个客人如果到了店里，无论什么时候来的都要马上给她打电话告知。

收拾了一下，沈陌尘赶到店里。

许晋岚一见到她就笑着热情地说，“陌尘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喝茶。”

“那怎么成？再怎么也该我请许姐呀。有空有空，许姐您说您想去哪儿？或者，我给许姐推荐一个地方？”

“有空就好，我已经定了地方了，我们走吧。”许晋岚颇有大姐风范，说完挽起陌尘的手臂，不由分说就往外面走，“司机就在外面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