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戏称网恋是一种“见光死”的恋情,可是,同性间的爱何尝不是一种无法见光的存在?
甚至,还没有等到“见光”,就已没入黑暗、消逝在茫茫的夜空,是不是更为严酷?
子萱心中泛起深深的悲凉。
日期:2010-03-0216:31:49
35
坐在马帅的车里,陌尘一直没有说话,显得有点情绪低落。
马帅感觉到了,想调节一下气氛。
他想起刚才陌尘说的话,就问陌尘,“什么叫睡美容觉呵?这么新鲜,从没听说过。”
“嗯?”很显然,陌尘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陌尘的心思在很远的地方。
“你刚才跟他们说,你要回去睡美容觉,什么叫美容觉?”马帅重复。
“哦”,陌尘这下听清楚了,她疲倦地笑笑,说,“是我跟他们说着玩的。书上说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是人的皮肤还有身体的各个器官休养生息、恢复功能的最佳时间,所以这个时候如果保持良好质量的睡眠,会令身体健康、皮肤光洁。所以我就把这个时间的睡眠称作‘美容觉’了。”
“噢,原来是这样。看来你对美容还挺有研究,堪称行家。”马帅有点夸张地称赞道。
陌尘笑笑,没有接他的话。
这个晚上,她不想说话。
马帅发现今晚的陌尘和往日不同。
也不是整个晚上,而是,从那套宅子出来后陌尘就明显的显得情绪低落。
不该这样呵,马帅在想,今天陌尘一直玩得很开心呵,打牌手气极佳赢了不少钱,她应该兴高采烈才是呵,怎么反倒显得怏怏不乐呢?
一定是累了吧?马帅这样想着,不禁对陌尘说,“陌尘,是不是觉得有点儿累呵?你把眼睛闭上休息一下吧?”
“是觉得有点累”,陌尘对着马帅疲倦地笑笑,“好,那我就闭上眼养养神”,说着陌尘真的闭上了眼睛准备打个小盹儿。
眼睛一闭上,子萱的身影面容就清晰地浮现脑海,让她忽然觉得有液体要往上涌,她忙不迭地又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陌尘?”这样细微的动作也被马帅发现,“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陌尘否认,“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睛头就有点犯晕。”
“哦,陌尘再稍微忍一下,很快就到了。”马帅有点担心地说,同时不自觉地提了速。
“没事的大头,睁着眼就没事了”,看马帅这么紧张她,陌尘心里被微微触动。可是在这个晚上,她不想多想关于这事。
“你今天一定是累着了,上去好好休息,睡一个‘美容觉’明天就好了”,把陌尘送到陌尘家的楼下,马帅体贴地说。
“嗯我知道大头,辛苦你跑一趟,谢谢呵。”
“陌尘你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了”,马帅有点急的样子,硕大的额头上仿佛有汗珠闪闪。
陌尘笑笑,微微摇摇头,只说,“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我知道,你放心。陌尘你上去吧。”
陌尘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爸妈早就睡了。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了卧室门,然后把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也不要想……
她像念咒语一般地对自己重复着这个句子。
可是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刷刷往下落。
沈陌尘不知道,她究竟要如何修炼如何锻造,才能在见到这个女孩时不心痛分开时不流泪?
为什么这个女孩就像她的催泪瓦斯?让她每一次见到每一回念及就泪意潸然?
陌尘蜷缩在床上,想要抑制那忍了很久终于得以狂泻的眼泪,想要平息内心海啸般汹涌的狂潮。
这个晚上,她已经撑得精疲力尽。
打开床头的音响,找出齐豫的CD放进去,选到那首“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按下循环播放键。
反复地听这支佛曲。
这是这许久以来,每一次心间忽然掀起狂澜不能自控时陌尘就会做的一件事情,就会让自己反复不停地倾听这一支曲子——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佛曲有着安神的功效,可以静思,可以滤躁。
陌尘在这样的曲子中,慢慢地平静下来。
像以前的每一次。
虽然,她不知道,“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要如何才能做到?
虽然,她不知道,“心无挂碍”,要如何才能做到?
可是,她还是要自己努力去做到。
做到“心无挂碍”。
倘若不能忘记,她至少要让自己不去常常想起。
那段往事,就让它永远尘封于记忆的密室吧。永远不要想起,再也不要提及。
在很多人的眼里,她不是已经变了一个人了吗?
“像是变了一个人”,这是很多人对她自楠城回来之后的评价。
这也是陌尘自己非常满意的评价。
没有人知道,改变其实源于那个令她忽然深刻体会生命无常的手术。
当然也许,改变还源于更早……
如果一个人,曾经深切体会过自己是从生死关上走了一遭,感觉自己是死过了一次再活过来,那么,她就会有一种让自己脱胎换骨的勇气。
重塑一个崭新的沈陌尘,这是陌尘在去做那个前途未卜生死不明的手术前跟自己的约定,也是做完手术如释重负恍若重生后对自己的允诺。
现在看来,效果似乎还算差强人意。
陌尘再清楚不过,她之所以能够做到,是因为那个完全会搅乱她一切信心和所有心智的女孩在千里之外。
是因为她一直在那个女孩的“法力”之外。
没有交集的情感终究会因为缺氧而枯竭衰亡。
陌尘泰然镇定地等待这份意料中的枯竭和衰亡。
虽然,也有波澜。但那都在意料之中。
比如,她依然知道在这期间子萱会做些什么会怎么做。
她一早就知道,子萱在得知她做了手术之后,一定会回家来见她——她一定要亲自确定她真的平安无事。
她一早就知道,子萱会在她恢复之后再次回家来见她,她甚至会要看她手术后的伤口(今晚果然)——她一定要亲自确定她真的痊愈。
陌尘还知道,子萱同时也会在每一次回来时从她这里准确地感受她的意愿,她会按照她体会到的陌尘的意愿去行为。
她吃定了这个女孩。
她因为吃定了她而爱她。
过去是。现在依然是。
陌尘知道,这个晚上跟子萱的见面,也许是她们生命中的某一个段落的真正的彻底的结束。
内心里,她再明白不过,子萱明天是不会到“忆仙姿”去的。
即使要去,子萱也不会让她看见或者知道。
虽然陌尘发出了邀请,但只有子萱能够听出能够明白她邀请语的虚假敷衍和实际的拒人千里。唯有子萱。
这个女孩,从来就知道什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也从来是,“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
虽然这一次,子萱是“止于所不得不止”。
这也是陌尘之所以会爱上她的诸多原因之一吧。
她爱她得体合仪,她爱她举止有度。无论她的内心是放下还是执着,她都不会纠缠不会让她有丝毫的难堪。
陌尘有时候会想,像自己这样保守谨慎中规中矩的一个人,当初冥冥之中竟然有勇气去爱这样一个和她同性的女孩,也是因为她对她笃定的信任吧——无论她们之间的结局如何,子萱,永远是那个不会也不肯带给她一点点伤害的那个人。
在她们的交集与相处中,子萱永远比她悲悯,比她心软。
日期:2010-03-0815:22:08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