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又怎样？

漫长难捱的旅途，子萱一直伴有一种追悔莫及的心情。

两年前跟陌尘“断了联系”的情形一一清晰地浮现眼前。

这两年来，她几乎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件事。

每一次若有触动地想起陌尘，她都会迅速地打断自己继续想下去的念头。

她不想回想不想回望。

而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旅程，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把所有的往事一一回顾。

她清楚地记得，一切开始也终止于她说了那句“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那么连普通朋友也不要做”。

自那以后，她似乎一直在等待一个来自陌尘的允诺，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等到。

自那以后，她一直非常排斥和抵触陌尘中庸权宜的姿态，她坚决地拒绝了陌尘尝试回到“好朋友”状态的企图，她还记得自己给陌尘发的最后一条短信。

“最后一条”，这几个字把子萱微微刺痛，她不禁眼眶一湿，鼻子酸酸的又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子萱发现自己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非常的脆弱易感，似乎很小的触动也会让她无端地有一种心酸泪湿的感觉。

倘若陌尘这次不是手术非常顺利，倘若陌尘有丝毫的意外或不测，那么那条短信就是她给陌尘最后的短信？

子萱不能想象。

子萱不能原谅自己。

她无法控制地陷入深深的自责，她甚至把陌尘生病这件事归罪于自己。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那个不可推诿的坏因素之一。

医生说过，陌尘不能心情抑郁，不能情绪不佳，这样很容易病情恶化。

而她这两年对待陌尘的态度一定是陌尘心情郁结的因素之一吧。

虽然她不知道，这些因素在陌尘的疾病中起了多大又多坏的作用，但是诸多的合力在陌尘那里都有可能成为加重她病情的元凶？

子萱不能原谅自己。

这两年以来，她从来没有想过陌尘的想法陌尘的心情。

而此时，她想要把这一切悉数尽知。

坐在晃动的列车上，子萱一直在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可以退回到原地，她不会再对陌尘说那样的话，她不会去逼她去惹她生气。

如果陌尘想要和她做朋友，哪怕只是想和她做普通的朋友，她也愿意。

她也一定让自己愿意。

子萱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陌尘这一点。

她要她好好的，她只要她一切好好的。

只要陌尘平安无事，健健康康，只要如此，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日期：2010-02-0114:36:51

28

当子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沈陌尘有一阵恍惚懵然，既深感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她知道这应该不是思念过多以致产生的幻觉，因为子萱的身边还站着顾彤宇。

是顾彤宇去给子萱开的屋门。

那时顾彤宇正好在她的家里。

这是礼拜天的上午十点多，爸妈出去买菜去了。

顾彤宇是十点左右来她家的。

陌尘手术的第二天，顾彤宇就和年级主任还有教研组的几个老师一起到陌尘家来看望了陌尘。

之后他又单独来过一次。

他说是来跟陌尘交流教学的事情，虽然其实他们交谈的时间都很短，而他每次来的时候总会带上很多的水果营养品之类。

陌尘说话很少，手术之后的这些天她连说话都觉得很费劲吃力，所以基本上都不怎么讲话。

所以顾彤宇来她家基本都是顾彤宇讲她听。

顾彤宇平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确切地说他是一个不擅言辞的人，是那种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的老师。

说起来顾彤宇还是她们学校学历最高的老师，语文组唯一的研究生，也是这个原因他顺利地进到陌尘他们学校。

可是高学历似乎并不能代表很高的教学能力。

顾彤宇不擅讲课的，是闷葫芦型的老师。面对一群十三四岁调皮好动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不适合教书，所以一直在复习考博。教研组的老师也都觉得，也许顾老师考上了博士去做学问倒更适合他。

顾彤宇今天来是为了跟陌尘“汇报”一下他代课一周的情况，再听听陌尘对下周教学的安排。

还有，孩子们都非常想念沈老师，都表达了想要到老师家看望沈老师的热切愿望。

当然，这也都被顾老师耐心委婉地劝阻了，“同学们如果想沈老师早点康复早点回来给大家上课，那么你们就要让老师有时间好好地休息，不要去打扰老师。老师休息好了，身体恢复得就快，这样同学们就可以早点见到老师了。”

孩子们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也很听话，又问，“我们可不可以跟沈老师说一些祝福的话呢？”

“可以呵，我可以把你们想跟沈老师说的话录下来放给她听，你们还可以给沈老师写祝她早日康复的纸条和卡片，我替你们带给沈老师，好不好？”

“好！”孩子们欢声雷动。

这一天，顾彤宇就给陌尘带来了孩子们的录音，还有孩子们写给陌尘的卡片。

顾彤宇到后没多久陌尘的爸妈出去买菜，家里就他们两人。

他们正在听孩子们的录音，顾彤宇一边播放一边给陌尘讲解。

这时门铃响起。

“我去开门”，顾彤宇起身说到。

陌尘这些日子一直是卧床休息的。

子萱看到开门的陌生男子的时候，愣了一下，她不认识这个人，迅速地，她又似乎有点明白有点猜测到这“应该”是什么人。

“我找陌尘”，子萱说。

“哦，请进请进，陌尘在她的卧室里”，顾彤宇说着把子萱让进屋。

陌尘在看见跟随顾彤宇走进卧室来的人是子萱时，怔了怔，眼睛中有一道亮光闪过，但那是几乎不能为外人察觉的震动和惊喜，一瞬间之后又复归风平浪静。

带着浅浅的笑意，陌尘神色平静问，“子萱，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似乎她们是昨天才见过面而不是有近两年时间未曾相见。

这平静镇定的问话让子萱有种心酸感，虽然陌尘的表现并不让她意外，陌尘总是这样的，特别的善于维持“平静的表面”。

但是子萱依然能够觉察到这种平静后面的刻意。

“嗯……早上到的……回来看看……”子萱实话实说。

她终于又见到了陌尘，虽然是在这样情形下的“见到”，非常心疼，但也终于获得一丝心安。

一眼就可以看出陌尘瘦了很多，很憔悴，很虚弱，不复以前的神采飞扬。

尽管知道刚做完手术的陌尘精神状态不可能很好，可是真正看见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陌尘，还是让子萱有意外之痛。心痛万分。

她一时说不出其他的话，她怕自己的声音会哽咽。

“……回来看看……”，陌尘当然明白子萱想说的是什么，她深深地看了子萱一眼，没有接话。

陌尘把目光转向顾彤宇，说，“彤宇，你帮我给子萱沏杯茶吧。哦对了，忘了介绍了，这是子萱，我最好的朋友。这是顾彤宇，我们学校的老师。”

彤宇，这是沈陌尘第一次这样称呼顾彤宇，以前她都叫他“顾老师”。

她是故意的。

一瞬间决定的“故意”。

不是叫给顾彤宇听，是叫给子萱听。

子萱和顾彤宇两人点点头微笑着互道“你好”。

顾彤宇出去给子萱倒水，“杯子在客厅的茶几上，茶在厨房的壁橱里”，陌尘叮嘱。

“好的，我知道”，顾彤宇回答得很熟稔。

卧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把东西放下吧，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陌尘依然神色平静，真的好像她们昨天才见过面。

子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她的双手拧满了东西，是给陌尘买的营养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