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还没有把最想看的风景一起去看完,明明最喜爱的那条古街还没有一起去走遍,明明允诺了那么多、对于要在这座她们都喜欢的城市里、一起去做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去做,她们、却就这么不可能了。
这座她们最爱的城,以后会是小洛生活的地方,却在此刻起,就成了她永远也解不开的锁。再没办法打开来靠近观望了。
阴历十二月二十八。打发走了小远,小洛跟阿勒刚好在中午时分回到老家;给小洛妈妈过完了周年忌。
下午从墓地出来后,小洛拉着阿勒不肯回家。迎着满世界的大雪,她们牵着手、把念书时她们走过的路,一条条认真的重新漫走着。
从二十八到大年三十的早上,小洛拉着阿勒在雪地里、把她们曾走过的路,都走了一遍后,才放阿勒离开。
在渡船口的北边,阿勒蹲在地上看着小洛远去的身影,僵死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细胞。
这场景是那么熟悉呢啊;每次她们分开时,阿勒都是先走、然后蹲在这小洛看不清楚的拐角,遥看着小洛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小洛回到她家了,阿勒才会离去。
小洛从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少次这样蹲在这里;可是阿勒知道,小洛已经明白自己不会跟她走的决心了。所以这几天,就是她们最后一次这样、只有彼此的在一起了;而这次,也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在这里、看着小洛远去的样子了。
日期:2010-03-1419:28:34
正月初四。干妈来找妈妈,拧动阿勒房门把手的时候,妈妈的声音制止了干妈的进入。
“小洛也在里面呢。昨晚快十二点才到,直弄到后半夜才睡下的,就先不吵她们了吧。”
“咦?”干妈的声音讶异的也响起:“这两孩子感情还真好!在外面待一处,回来了大半夜也不忘黏糊在一起啊。呵,小洛那孩子对你又好,你啊可赚大了,白捡一个闺女呢。”
“呵,除了她们感情太好了这点让我有点操心,其他的,还真是没得说呢。唉!”
妈妈的话音里,有些阿勒不想知道的什么意味在里面;而妈妈最后那长长的一声叹息更是让阿勒本来就不平静的情绪、低落到了谷底。
微侧了头想看看枕边的小洛,转过头来却正好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
“阿勒,我不后悔。”把脑袋又埋回阿勒脖颈处的小洛,静顿了会儿后、却丢出这么句话出来。然后,再无其他。
感受着脖颈处渐渐平缓均匀下来的呼吸,阿勒却因为小洛那简单的六个字、而再没有了半点睡意。
不后悔。不后悔什么?不后悔她们之间的现在这种结果这种状态么?
失去一些得到一些,这难平衡的算就道理、小洛我懂得。可是,当那失去的一些分量重到压翻所有的其他时,这得失之理,我却是怎么也不能安慰自己去平静接受了呢。
小洛,你不后悔。可是,我却是真的后悔过的。
正月初六。清晨五点半,阿勒去车站送小洛。
对于她们来说,这样相送的场面并不多。认识了这么多年,在一起也五年了,可她们常常都是一起离去回来;除了自己独自的那三次外,几乎都没有分开行动的时候呢。可是这次,年前小洛就已经正式离职了,而苏州那边的公司让初八要到岗,所以,就有了她们这难得的相送场面。
“这次,没有了其它的羁绊,所以,你不会再退了。我知道。阿勒,你教教我,当那些不甘心沉寂着散不开时,要怎么对它们才好?”跟阿勒并排而站的小洛,看着黑暗未散的眼前世界,轻声的问道。
张开嘴巴狠狠吸了一大口冷空气、再吐出,然后看着它们在寒夜里变幻成白色的雾气。伸出手去碰那些雾气范围,阿勒沉在小洛的问题里苦笑出来:“忘了。忘了,也就好了。其它的,我也没辙呢。”
“只是忘,是那么轻易能做到的事么?”
小洛的车开慢慢在夜色里消失了影踪。阿勒却站在原地迈不了步;小洛最后的话仍在耳边一遍遍的重放着。
“饭菜不合口了我会想你,衣服脏了我会想你,逛街走路了我会想你,打雷下雨了我会想你……你说,那么多的想念都加一起的话,一个‘忘’字还会有多少存在的份量?如果,我都那么想你了,你会不会去找我?还是真的任由我在‘忘记’里去琢磨‘忘记’?”
从来都知道小洛对人很有一套,可今天才知道她真爆发了会有多大的效果。把手在兜里握紧成拳,阿勒压抑着自己心底刚刚瞬间又开的那丝松动。有的东西,是不能回头的;若是可以回头,她们又何至于缠绕到现在也还是这个样子!
可是,那么多的想念啊……小洛我比你更难忘记呢。只是,即使这刻我跟了你去,你也是打不破你的那个结的。那么,还是别折磨彼此了。小洛,我真的不想再这样对人对己了。
小洛,我真的累了,你懂不懂?
日期:2010-03-1419:58:59
黄历上说,正月初六,诸事大宜。
晚上五点多的时候,阿勒站在报亭外,看着对面的星级酒店。酒店大门外的条幅一条摞一条、铺满了整个酒店门口;阿勒却只是看着酒店大门口、那在寒风口里只着了一身白纱伫立着的高挑身影。
即使在街对面,也能清楚的看到、不时有人进入酒店、给在门口站着的白纱身影说着什么,也有人过来拉着那人想让她站到里面去的样子,可那人仍然站在门口、分毫没有移动位置的迹象。
快六点的时候,自己父母和燕家的一众至亲集体出现在酒店外,阿勒远远看着阿姨们轮流上去拥抱她的样子,也生了想去抱抱那人的念头,可腿上的这双脚却似生了钉似的、怎么也移动不了半步。
你啊,也是不知道的。在你刚离开的时候,我每天每夜每个细节的都有在想着你;可几年分离未见之后,我却越来越没有了见你的勇气。好像分离久了,我们也就不是我们了。雷雷,你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有时可以牢固的穿墙劈岭的,可一旦生分开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越来越没有了靠近的勇气?
这究竟,是情怯、还只是我自己的心结?
酒店顶层的大钟楼敲响六次后,阿勒看着依旧倔强站在原地的雷雷,拧死了眉。明明六点十八分婚礼仪式就要开始了,雷雷,你又何必跟我倔强?只是现在一身颓败的我,真的不能让你看到。
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新婚快乐!你穿裙子很漂亮。不过仪式快开始了,你好进去了。门口风大。”简单的没有多余话语的信息,就这么发出去了。微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抬头再向对面看去,雷雷正翻开了一直握着的手机在看。
“小四儿,雷雷想见你。”阿勒看着看完手机的雷雷抬起头四处张望、寻觅不得后颓然低下头去摁手机的样子。一阵眼热袭来。
“雷雷,我说不敢见,你能懂么?”回完信息后,阿勒看看一直再没抬起过头的雷雷,转身走了。她们已经很久不交流了,可是阿勒无缘由的相信、雷雷能懂她这、自己都解释不分明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等走远了些地方时,再回头看,那道白纱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雷雷,还好,你还是你,还是那个懂我的你;可是,我却已经彻底不是我。
绕了一大圈走至酒店后面临着的护城河边,倚在路灯柱子上,拿出手机翻到日历项,看着上面通红的“诸事大宜”四个字,阿勒苦笑了下打开记事录、输了几个字进去:诸事大宜;只不宜心。然后关了机沿着城河在昏暗的夜色里、一圈圈的踱走着。
小洛走了。雷雷结婚了。跟自己交集最深的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了,可自己呢?自己的未来又该是何归属?
看着酒店方向此生彼起的漫天烟花,阿勒却想起早年雷雷离开时说的那句话来,一时间满心愈凉。
“小四儿,张开怀抱、却找不到自己可拥抱的东西的感觉是什么,你知道么?虚空。满怀是虚、满心尽空。”
阿勒还记得雷雷脸上那份迷茫的感觉;可是自己呢,此刻却连掏空了心思、纯粹的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都做不到呢。一身的欲卸却连的牵绊,压的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真想有个人、来带自己走啊。”蹲在草坪深处,环抱住自己,阿勒任湿意蔓延了整个膝头的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