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挣扎中,左手抓到床柱上的纱帐钩子。奋力的扯开,在那个人专注于压制住她的身体时,快速的绕过那人的脖子,同时也在自己的手腕上绕了几道。那人转过脸来的时候,钩子的尖嘴正好对准了他的眼角。
“你再碰一下,我就拖着你一块儿去死!”
该怎么说那一刻心理疯涨的想死念头?!
铺天盖地的绝望在第二次被欺负时、就已足够淹死自己几百回了。可是这些事要怎么跟人说?在绝境里徘徊着、想找方温暖的地方倾诉一下都不能够。
挣扎的念头,不断的汇聚着。要疯、想死、到现在真的想拖着这个人去死。心理一点点的就这么失去了最后的生存念头。
正僵持间,立烨推开门走进来了。他也十四岁了,屋内的情况他再不懂人事、看看也都明白了。
没有去想过当时的立烨到底会是个什么心理,也忘记了后来具体的情况;只是记得立烨冲上来跟那个人打了一架,然后架着那个人走了。
第二天早上,来接她上学的立烨,骑着单车载着她行至一段无人的地方时,突然抽噎着开口说道:“乐乐,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这句简单的话却像个魔咒一样、立刻刺得阿勒从车上跳了下来。“鬼稀罕你的好!你们都没一个安好心的!”
不都是一家人吗,能有多大的差别!那个人开始不也说会对自己好的吗,结果却是这样的害自己。而在这世上,连身边的这些人都是这样的嘴脸,那么又有谁的话,是还可以相信的??都是些有目的的骗子罢了!
虽然后来立烨确实做到了只要一回到家、就会跟在她的身边,把她保护的好好的承诺;一直到两年后那人辍学离家去学手艺、立烨才改了紧黏着她的状态。可是阿勒心理已经变得再不能和谁亲近、不再相信人的状况了;并持续了很多年都没能再改回来。
日期:2010-02-0720:20:15
(八十八)
“四哥,你不能拿我们这么多家的生计来开玩笑的啊!大家挣点钱也都不是容易的。乐乐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她哪能懂那么多的事!”
三十来岁的小堂叔终究因为年轻,所以并不像其他叔伯们尽在那儿说些什么劝爸爸不可草率对待自己家业的大道理;而是直白的把所有人害怕的话给说出来了。
害怕。是的,是害怕。在小堂叔没有说这段话之前,阿勒就知道他们都是在害怕。
每年的春夏两季、各家家主齐聚一堂、以为各家寻求投资管道为最直接目的而开的家主大会,作为本家内主要投资大头的爸爸,是都会和本家的家主一起出席决定事情的。现在若真换成了她,怎么能不令所有人感到害怕担忧呢!
“你们既然都不放心,那么随便考她就是了。如果她真的不行,我自然不会这么害你们!”
爸爸的话说的没有其他回转的余地;而且话里话外,都流露出木已成舟、不可能会更改的意思。这话一出,自然又引得叔伯们的席位里一片的喧嚣讨论声。
于是二十来分钟后,阿勒经历了人生里考官最多的第一堂考试。
从历年来家主会上的投资案例、到族内纷争的大小事件,当时某个人的做法可有弊病、不妥在哪,若换了你来该如何处理;现在仍在等待中的已投资项目,会有些什么样的走势,得利预测会在什么样的度数内……
各种各样的问题,接连不断如海般的砸过来。自下午一点、宴席未完开始,到晚上七点爸爸着人再次开宴时,提问声都仍在不断的响起。
那些提问的叔伯们,开始还有所收敛、或许是因为感觉她还小,所以问的问题也多是询问选择性质的;可随着阿勒的逐个答完,叔伯们渐渐都越来越较真了。
阿勒相信,在那一时的叔伯们眼里,自己已经真的不是个小孩子了。他们看到的、正提问的,只是一个要替代爸爸而存在的身份而已。因为要对各自负责,所以,对于这个新身份的能力确认,必须要严苛的审查清楚。
在跟叔伯们的答辩期间,因为本来人就多,后来邻居们家又不断的有人来旁听,瘦小的阿勒很多次压根都看不见是谁在席位上跟她提的问题。
“不视而答,这样也太失礼于人了。”
爸爸这样说了后随即搬了两张椅子过来。他自己坐了一张;而另一张,他让阿勒站到上面去。此后每当有人提问时,爸爸便在一边告诉她这是哪家哪门哪户的人;就这样,在阿勒边沉浸在应付各式各样的问题里时,原本不熟悉的江家关系图网,随之也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猝不及防、惶然难安的初始心态,在回答出越来越多的问题后,终于慢慢的沉静下来了。属于自己的那些小自卑、死寂的感觉,暂时都被遗忘掉了。看着满院子此张彼合不断丢出问题的人,阿勒能记得的就是阿姨们教过的那些东西。
没有人知道,阿勒有多爱那一刻的感觉。为爱恨所折磨的心理,在那一刻被逼的再没有了半点喜欢讨厌的念想,反倒只剩下满满的把知识快速提炼出的充盈满足感。
想当初阿姨们让她参加燕家大小事的训练,真的是再好也没有的决定了。
在阿勒不停的把那些自己本不知晓、却在听完问题后、又能条理分明立刻解答完美的问题处理掉时,她越发的肯定了这点。
从问题里提要点,进行前后简单扼要的框架推理,然后再用自己平日里吸收到的知识来进行前瞻性质的剖析归纳。阿姨们逼幼年的自己强行的去学着做到这一点,今天终于是让她们看到成果了。
日期:2010-02-0919:36:54
(八十九)
夜深了,考完了答好了、名分也定了;那么,也就该散场了。
仍旧在椅子上站着的阿勒,看看因为人走光了而显得空旷的院子,再仰首看看末冬夜晚的天空,突然就那么失去了刚刚和叔伯们舌战的所有精力,心理一下子变的空荡无比。
有些疑惑不明的东西,开始慢慢清晰的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而那最大的问题,便是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和叔伯们舌战大半天的?
为了爸爸让她当家时脸上流露的那份、对于她能力的信任?为了妈妈阿姨们脸上的那份期待?为了自己那瞬间而生的、欲证明自己的念头?
那么自己想证明的又是什么?被人确认能带来什么?辩退众人能换来什么?辩述中心理的满足、是说明这刚刚发生的一切、是自己想要的么?不。不是。心理很确定的否定掉了这一条。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自己开始到底是想要证明些什么的呢?
……
“小四儿,你怎么还不下来?该回屋休息去了。”
雷雷在椅子后面站了多久,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阿勒不知道;直到雷雷的问话声响起,回过神来的阿勒才发现她。
“腿麻掉了。下不来。”
简单的回答完雷雷的话后,阿勒伸手扶住椅背、就那么慢慢的滑坐在了椅子上。刚刚坐定、僵麻后的刺痛感就如影随形的跟来了。正难受间,自己的腿脚就被人抱过去了。
反射性的惊恐排斥心理、促使着自己立刻的挣扎起来,直到踢到一只手臂时才反映过来。抬起头看到一脸诧异受伤表情的雷雷时,满心空荡荡的感觉立马被厚重无比的难过给取代了。
“我们,竟生分到连靠近点都不可以了吗?”
说这话时的雷雷,脸上那悲伤难过的表情,一直到很多年以后,阿勒都还能记得清清楚楚。每次想起,都会有心疼感涌出来;浇都浇不熄。
很想告诉雷雷自己不是故意这样的,更不是因为她们之间的那点隔阂、才会有这么剧烈反映的;对,是有感觉跟她之间有一些不适的味道,可怎么可能就因为那些、就会让自己这样的对她了呢,她们俩不是别人啊……
想说的话是那么多,可却始终没有一个字能从嘴巴里吐出来。说不出任何解释的阿勒只能沉默着、看着同样沉默下来的雷雷给自己的双腿反复的按摩着。
“小四儿,你很棒呢!雷雷替你骄傲!”
雷雷的夸赞声突兀的响起时,阿勒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已经没有刺疼感了;而雷雷正揉着手腕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那神情里仍是宴席中自己看到的、因她而生的骄傲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