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下得二楼,突然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穿蓝衣,蒙着丝巾的女子走进酒楼。为首的随从厉声喝道:“所有食客全部退出酒楼,今天这个酒楼我们包了!每人退还白银10两,一会到店家处领取!”食客中有人不服大叫:“凭什么?”我凝目一看,却是一楼一短髯虬须的汉子,光着上身,露出一身壮实的肌肉,显然颇有力气。“凭什么?!”只看得那个喝斥的人身形一动,寒光一闪,汉子的耳朵已然被割掉一只。“好身手!”我暗自惊诧,细看那人,长得浓眉大眼,不怒自威,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内功深厚。“三弟!”两个壮汉凄声大叫,手持大砍刀飞砍过来,一边叫道:“你这贼子好生狠毒,看我们为三弟报仇!”那人微微一晒,身形一晃,步伐轻盈,已经躲过刀势,到得两人背后,挥剑便欲砍下。我跨前一步,正欲救人,却听得一声清叱:“刘雄,不得伤人!”声音冰冷,却又带着无上威严,那刘雄听罢,挽个剑花,收剑垂手肃立。
如此一来,众人噤若寒蝉,酒楼顿时鸦雀无声。玉容吓得面如土色,不知何时,竟抓住了我的手,我翻手握住道:“别怕!”蓝衣女子莲步轻抬,拾阶上楼。经过我身旁时,微微一顿,此时满楼客人,只有我昂然挺立,未露半分怯色,难怪她注意了。她向我一瞥,我亦凝目过去,但见一泓秋水,盈盈欲滴。暗叹:可惜了此等女子,却冰冷如斯。遂不停留,携玉容下得楼去。她身后随从甚多,大约有二十个左右,俱都衣着光鲜,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每人都是武林高手,我不由心中一凛。和中间一个随从擦肩而过时,我手里多了一个小纸团,我不露声色,扶着玉容上轿后,看看左右无人,迅即打开纸团一看:公主!
果不其然,蓝衣女子正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图兰朵!
日期:2008-8-120:31:18
轿子缓缓前行,到得一算命先生摊贩前。我唤轿夫停下,小青扶玉容下来,我说要算一命。那算命先生白面长须,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我大声说道:“先生,且算我的姻缘如何?”一边悄声说道:鱼儿以来醉仙楼,小心监视!”这算命先生乃我舵军师,江湖人称“神算子”王知天,表面算命为生,实则神机妙算,机智过人,是我极为欣赏的一个人物。
此时玉容莲步袅袅,来到我身旁。我知王知天对周易研究颇深,不知为何,心内一动,倒真想叫他为我算一命了。报得我俩的生庚年月,他掐指深思,良久才徐徐说道:“青梅竹马好姻缘,今生皆由前世定,海阔天空心地宽,莫因恩怨断良缘。”我暗自折服,玉容若有所思。我不由假戏真做,“先生且为我算一命吧?”王知天捏胡须微笑:“公子命运,贵不可言,但杀气过重,还需你家娘子好生约束才是!”我听得他语中调侃之意,不由瞪他一眼。
到得张府,我命二姨娘把所有家人集合起来,她按我的意思,说我因怜惜岳父岳母年老体迈,奔波一生,决定接她们去洛阳养老。给他们每人纹银一百两,各奔前程。因小姐不舍黄妈,故留下黄妈侍候小姐。
众人突获巨款,自是喜不自禁,各自收拾包袱而去。昔日繁华的张家宅子,一时冷冷清清。深沉狡诈如二姨娘,亦难掩怅惘之色。
我们母女曾经相依为命的卧室已不复存在,上面种满了花花草草,我却无心欣赏,母亲的音容笑貌,童年的悲苦回忆,一时涌上心头,我只觉气血上涌,愤懑难当,真想挥掌把这一切全部毁掉。此时,一只温润如玉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掌,是玉容,主动握住了我的手。我激动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纤细,柔若无骨,却出奇地让人心安。
我吩咐小青把黄妈领回家去,自己则在玉容的指引下,来到了母亲的坟前。
我跪倒在母亲的坟头,玉容也在旁边跪下。我就如那个幼时孤单无助的孩子放声痛哭:“娘,娘,我回来了,你的景儿回来了。我替你报了仇!娘啊,你为什么不能等到这一天呢?景儿真想娘再抱抱我,哪怕现在就死去也不可惜啊……”我哭诉着,用双手捶打着脚下的土地,血不断地从手中流出来,还浑然不觉。我张梦景,即使复仇了又如何?我不过是一个失去娘亲的孤儿,娘亲,我那温柔美丽的娘亲,什么也无法换回。我呼天抢地,无法抑制悲伤,玉容抱住了,如同娘亲一般轻轻拍打着我的背,我在她的怀里啜泣着,慢慢安静下来。
这时,我才开始打量母亲的坟墓。在我的想象中,坟头一定已经荒草凄凄,却没料到,坟前的野草已经被清除干净,竖立着一块木碑,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四姨娘之墓,张玉容立”。“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给我母亲扫墓吗?”我感激地问玉容,“是的,当年我没有能救四姨娘,内心一直不安。”
我紧紧地搂着玉容,向母亲叩首道,“娘,这么多年多亏玉容照顾你,今生,只要玉容愿意,我定会好好补偿她。”又对玉容道:“玉容,我知道自己不对,委屈了你。现如今,你如果想要离开我,我便给你一笔盘缠,让你回张家,找个好郎君嫁了罢!”玉容却突然怒道:“景儿,你看低了玉容。如果不是你,我5岁就没有命了。我既然跟了你,就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
日期:2008-8-218:15:50
玉容:
梦景以解药要挟我做她娘子,按理说来,我应该气愤填膺,对她恨之入骨。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内心,不仅没有恨意,反觉得有几分欣喜和甜蜜。曾以为,我仅仅是梦景报仇的棋子,处置完父亲和两位姨娘,便会迎来我悲惨的命运,没想到她对我,还是有几分情意。
我已是梦景的人,残花败柳,离开她,我何去何从?
景儿叫我换衣裳,我挑来拣去,不知穿哪件才是。我对自己容貌一直自信,如今见到景儿,却失了几分自信。可惜景儿把我的贴身丫环小红打发出去,否则,她倒是能给我提些意见。我在房间穿了又换,换了又穿,门外传来小青焦急的声音:“夫人快些,公子一会要带我们出去用餐!”
我挑了件淡黄色的绣花长袍,光滑如丝的绸缎,穿起来甚是舒服。景儿早已在大厅候着,见了我,眼睛一亮,流露出赞许之意,我竟然心如小鹿怦怦直跳,但觉甜蜜非常。
坐在轿子上,我们母女相对无言,母亲神情惨淡,眼中愧疚万分,想是觉得是她连累我,到得今天这般地步。母亲虽害死四姨娘,纵有千般不是,也是我的娘亲。我虽不齿她的所作所为,还是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梦景带我们去的是“醉仙楼”,这酒楼的名称,我从父亲口中听过一次,说是如何如何的豪华雅致,如果他去得三楼用一次餐,便是死了也值得。
景儿显然是常客,从小二殷勤巴结的神态就可以知道。
三楼果然雅致,极尽奢侈之能事。连筷子和勺子,都是金子所制。娘亲也是第一次来,她左顾右盼,眼睛都看直了。
景儿叫我点菜,平时都是父母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有人尊重过我的意见。我实不知什么菜好吃,便垂首道:“相公点吧,玉容也不知道这儿什么菜好吃。”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声相公为何叫得如此顺口。
席间,景儿对我关怀备至,频频给我夹菜,直把我饭碗弄得堆积如山,不知从哪下箸。她还对娘说:“岳母,你们怎么如此刻薄我娘子?”娘低头不敢作答。
唉,我以为景儿是真心待我,却哪知,我不过依然,是她报复娘的棋子。
突然间,我意兴阑珊,食难下咽。景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那黑亮的眸子中,满是关怀之意,似在问:“娘子为何没有胃口?”
景儿,你可知道,若得你真心相待,便是粗茶淡饭,我也甘之如饴啊!
日期:2008-8-218:49:22
我心思百转千回,好不容易用完午膳,下得楼来,却看见一男子用刀割掉别人的耳朵,我最怕见血,不由头脑发晕,不知何时,已抓住了玉容的手,她翻手握住道:“别怕!”她的手修长有力,我突然平静下来,但觉只要她在身边,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不畏惧半分。那蓝衣女子莲步轻抬,拾阶上楼。经过景儿身旁时,微微一顿,瞟了一眼景儿,这姑娘身材婀娜多姿,眼如秋水,想来一定是位绝世佳人,看她身后随从如云,一定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子女。我不仅悲从中来:“张玉容啊张玉容,你如今家破人亡,只是一介弱女子,拿什么配景儿啊!
半路上,景儿要算命,那算命先生算得真准,竟然知道我和景儿乃是青梅竹马,还要景儿好好待我,看着景儿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但愿真如先生所言,用我的一生,来陪伴我的景儿!
景儿心思缜密,很快遣散众家人,只是留下黄妈。家人毫无疑心,纷纷收拾包袱而去。
她站在昔日和四姨娘居住,后来被大妈她们夷为平地,做了花坛的花坛前,神情悲愤,青筋直露,我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她平静了下来,也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景儿叫小青先带了娘和黄妈回府,我则带她到了四姨娘的坟前。她跪在那儿捶胸顿足,放声痛哭,我亦跪下,默默地陪着她。此时的景儿,哪有上午报仇的英气,直如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我不由得把她搂到怀里,轻轻拍打后背,她在我的怀里啜泣着,慢慢安静下来。我内心充满柔情,真想一生一世,就这样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