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际说这些话的时候远没有打字这么顺畅，把所有隐藏的感情一层层的剥开，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畅快，放掉一直端着视如珍宝的小骄傲和小自尊，跟喜欢的人剖析长久以来内心的挣扎和不知所措，还是在我明知对方不喜欢我的状况下，甚至是一种血淋淋的疼痛感。

黑暗中我始终看不清沈萌的表情，她也一直都没有出声，就算是直到我讲完。在一段我无法判断时长的沉默后，她突然起身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安静的像一只小猫。我扭过头看她，却意外的看到她的眼睛，吸收了月光折射出的光线，亮晶晶的，但隐约间觉得那是，泪光？

四十二、

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一刹那，那样的悲伤不是一点点从心底散开的，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痛彻心扉的撕扯，像是有一只手在用力揉捏着我的心脏，又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炸裂在心里，一块块的碎片深深插入心房，切断血脉，割的生疼，让我瞬间就红了眼眶。我赶紧把脸别过去，我不想让沈萌知道我发现了她的眼泪，因为我根本没有能力给她任何的安慰，哪怕只是一个朋友的拥抱。我更不想让沈萌发现我也哭了，我隐藏着自己的脆弱也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一点骄傲，我怕她对我有一丝丝的同情和愧疚，我已经觉得自己够卑微了。

就在我内心各种情绪交织乱作一团时候，支撑在台阶边缘的手背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温暖，我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吓了一跳，但愿我当时没有表现出来这样的惊吓。我迅速扭头向下看了一眼，沈萌把她的左手轻轻的覆在了我的右手背上，似是安慰，又似力量。我本已经打了一个个死结的大脑突然清空了所有的东西，一片空白，身体像是武侠小说中被人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整个人就这样僵硬着，丧失了行动力和思考力。

“嘉洋。”沈萌终于打破了这样快要让人窒息的安静，我呆呆的应了一声，她的手还在我手背上，没有移开，我不敢乱动。

“这一年我总是让你很难过对吧？”她的声音很柔软，但对我来说却像是在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又插了一刀。

“你别这样说，我很清楚是我自己在为难自己，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有些激动的辩解。沈萌太善良，即使是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的事她也习惯于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不想让她觉得对不起我。

“你是个很好的人，从我第一次见你就这样觉得，你就像个孩子，稚气未脱，和我在职场上见过的人都不同。后来在我没有注意间，我们就慢慢的成了朋友，一切都很自然，我并没有发现是你刻意的靠近，是我后知后觉了。”听到沈萌愿意这样跟我谈话，我其实很感动，虽然我明白被发了好人卡，但如若沈萌没有拿我当朋友，这些话她根本没有必要跟我说。

在沈萌说话的时候我试着把自己被沈萌覆着的那只手转了一个方向，变成一个类似牵手的状态，但我的手还是平放的，没有握住她，沈萌感觉到我动，说着的话突然停了一下，但随即就接上了，并且也没有收回手。

“现在想来，你过马路的时候总是刻意让我走在里侧，为我打伞但我发现你自己湿了一半，你借衣服给我却被冻的生病，尽管你自己不肯承认，你隔三差五的寄给我一些精致用心的小礼物又不想让我知道你是谁，你来我们公司看似顺便的给我们组的每一个人带下午茶即使你是找其他组的同事办事…这些事每一件都已经超过了朋友的关心。其实嘉洋，我并不迟钝，你做这些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但是我却只能装作没看到，你一直在做你自己的事情，从没要求过我什么，我也没办法自作多情的就让你停止。直到你在电话里，包括你今天跟我说的话，我似乎终于可以说，你以后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了，但是这一刻我竟然觉得说不出口，我首先想到是我怎么样表达才能不伤害你，我甚至想，干脆你愿意做什么都随着你吧，直到你终于发现我没有那么好的那一天，可这样我又觉得我太自私。嘉洋，你值得有一个更好的人去爱你，而不是把你的所有的温暖浪费在一个得不到回报的我身上。”

两个人，一个人怕为难，一个人怕伤害。但是我越是不想造成她的麻烦，我却还是让她为难了。她越是小心翼翼的怕伤害我，我也还是觉得难过了。可是这个结果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不是吗？沈萌还是我的朋友，我为她做的事，有些我自己都无意识，但她都注意到了，她甚至默许了我可以继续关心她，她已经给了我她能给我的所有。我轻轻拉起沈萌的手，用morsecode在她的手心上点出了三个字母，··(i)·－··(l)··－(u)，然后把她的手又轻轻的放回到了她的腿上。做完这些，我起身离开了沈萌的家。今天说的话，还有我们的关系，我们都需要点时间来适应。

四十三、

睡前，我发了一条信息给沈萌，只有两个字“晚安”。很久没有等来她的回复，我看看时间也的确挺晚的，想来她是已经睡了，于是也翻了个身闭上眼睡觉，这一晚确实用掉了太多的精力。昏沉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枕边意外的震动了两下，我就立刻醒了，找到手机解锁，尽管只是为了明知同样的两个字。但我打开手机短信，的确是沈萌发来的，却不是晚安，

“高博天的事我一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必要提，不过既然你说你介意，我也不想让你误会，我见他是因为我不想让他每个星期都来，尽快说清楚的好。我收他的花也没有想那么多，我不想拒绝的太难看，因为我觉得他是你的朋友。”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睡吧，晚安。”

“晚安。”

我不知道沈萌跟我解释高博天的事是因为她以为我是受了高博天的刺激才直接导致了这次表白事件，说清楚了我就会不再那么喜欢她？还是她不想我心里一直都这么一个疑问。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不想去深究，以沈萌的性格，跟我说这些都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她原本就可以像对待其他人一样，跟我说我们不可能，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请你收回你的好意。可是她没有，她说她首先想到的是怎么样能不伤害我，这样的她，其实已经为我做了足够多了。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在睡前发一句晚安给沈萌，她如果没睡就会同样回复我一句晚安，如果睡了就会在第二天早上回复我一个字，早。或是有时我看到美好的东西，就会拍照分享给她，她都会认真的回复我，每一条都回，但是她从不主动联系我，而我也并不介意，我们的关系，靠我一个人维持就够了。在这样平淡而又满足的一天天里，我接到了希爷让我跟丁宁吃饭还有步涵的生日party，两个邀约。先说希爷那个。

有天工作时间，接到希爷的电话，希爷这个人大大咧咧，时间这种细节问题都不在她脑子能考虑进去的范畴，我当时正在开会，手机震动我一看来电人，就直接按掉了。希爷坚持不懈，紧接着又拨通了一个，我只好发了条短信过去，“开会。”希爷回复，“散会赶紧给我回过来，十万火急。”我没再理她，散会后直接走去电梯间回了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