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乖乖吃了晚餐，算是个进步。希希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妈妈说过，人只要能吃能睡，就没有过不去的。她当时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

既然已经吃过饭，接下来就是睡好觉了。希希暗暗下决心，要让李言睡好。

原本已经分床，希希不放心，抱着海豚抱枕回到了李言房间，问她要不要一起睡，李言没说话，点点头。

这一晚，她就像个小孩，而她才是大人。

希希学着大人的模样，把李言抱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想让她安睡。

李言呆呆的躺在希希怀抱，她从没想过这是什么感觉，如此柔软，稚气，单薄。

“我都不敢告诉她，一开始，我就是怕，我不知道以我的能力，可不可以到了那边还继续维持当时的生活水准，我不想动信托，我是这种身份，我没有资格去动信托。”

“嗯。”

“想得那么坚决，现在也动了。”

“嗯。”

“我不是不想，可是，你怎么办，妈妈怎么办，我不能抛下你们。”

“嗯。”

“而且，我还是没有信心啊，以我现在的年薪，去了美国，又能怎样？过所谓中产的生活吗？那是完全不同的啊。”

“嗯。”

希希轻轻附和，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李言在说什么，如果是关于钱和能力的，在她心里，李言已经是最好，她并不相信李言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李言从未想过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她没跟任何人提起，直到现在。

“我从小就是家族里最优秀的孩子，我是唯一一个靠自己能力养活自己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不在家族公司的人，虽然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进了现在的公司，但是我不觉得心虚，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的能力配得上我的职位和收入，不过少熬了几年而已。”

“嗯，你很好的。”

“呵呵~是啊，大家都这么觉得，但是她说要去那边，我就怕了，我怕我办不到，不够好，最后还得动用信托，或者找老妈拿钱，我都多大了，怎么可以这样呢？但是她不会理解的，所以我不想说出口。”

“嗯。”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也为了她什么都做，我不是不想给她更多的钱，我可以给她几倍于现在的钱，没有任何压力，但是我不敢，那样一定会引起老妈注意，被她查到，一旦查到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嗯。”

“希希你不怕我吗？”

“什么？”

“我是同性恋啊。”

“为什么要怕？”

“你不怕，我不正常吗？”

“我看过医学理论，全世界的医学界都肯定这是很正常的现象，而且在历史上，几千年来，不分民族，国家，地区，到处都有这个现象，在动物世界里也常见，所以，我觉得是正常的啊。”

“哦，好吧，但是，毕竟和别人不一样啊。”

“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呢，生活是自己的。”

“呃……”

希希忽然说出非常有道理的话，把浑浑噩噩状态中的李言给打醒了。

李言抬起脑袋，看希希，稚气的脸，纯洁无暇的眼神，透着一股孩子气的坚定。

李言自愧不如，白活了几十年，不如一个孩子。

“好吧，我也不是因为这个才怎样，我就是……怕我不能给她最好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年纪越大，就越想回到家乡，连申城也待腻了，何况是去纽约，而且我真的不喜欢纽约的天气，太……冷了，去洛杉矶我都忍了，毕竟天气好啊。”

“嗯。”

“哎……说这些也没用，她不会再回来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吧，我们的缘分，已经到了。”

“别难过了，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嗯……”

“仔你想要我陪你吗？”

“想。”

“嗯。”

李言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大概是说着胡话，说着说着，累了，就睡着了。希希硬撑着，撑到李言的气息平稳，确定她睡着了，才放纵自己的困意。

她看了一本书，书上写，如果你爱那个人，你就会事事在她之后。

如果说，在李群出现之前，希希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喜欢李言，超过了两人该有的界限，那么现在，她肯定自己是爱她的，因为她在短短三天时间里，经历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恐惧。她不知道，没有了李言，她能不能活下去，也不知道下个李群会是谁，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一个五一节，李言花光了全部存款，她工作多年，一分钱存款没有，全部花在了李群身上。今年，眼看着存了点，又花出去了。

虽然她的生活比99.9%以上的人都有保障，但她看着希希时，就觉得不安。

养孩子需要很多钱，她绝不能开口向老妈要，她有的只是自己的信托和希希的信托。希希的信托本来就不多，收益也不怎么样，如无意外，李言不会去动。她自己的信托要比希希的多了不止一个零，但是她的信托被老妈监管着，有任何动向那边都会知道。

她从没动过那些钱，为了李群第一次用，虽然只是很小一部分，但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凡事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很可能被问。而且，以后的每年，每个月，都要持续支出，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才行。如果她不好好解释，她妈会很快就会查到钱的去向，甚至查出李群和她的关系。

总之，现在没钱了，她不知道怎么跟希希交代，五一节的旅游就那么毁了，什么时候补上？

希希还是经常上网看樱花的报道和图片，想去日本看花的意愿很明确。

李言认真的犹豫了好几天，最后决定，继续用自己的信托。反正都动了，也不差这一点。出去走一趟，一方面满足希希想看花的愿望，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调整心情，再是有希希陪着，她还是每晚都梦到李群。

现在已经五月，还在花期内的只有北方的北海道地区。

李言计划休三天年假，把今年的额度全部用完。周五出发，周二回来，五天四夜。

希希年满12岁，只能算儿童，不能网上订票，同时，也能有些其他的优惠。

李言只去过两次日本，都是直奔东京的购物行。北海道她从没去过，日文是肯定不会的，英文马马虎虎，也不知道日本人的英文怎么样。李言怕自由行会搞砸，又不想跟团，思来想去，请了在旅行社的老同学帮忙办理一切，私下给一千块劳务费。

订机票，酒店，办理签证，制定每天的行程计划，时间表，还有各种联络电话，以及两个可靠的地接。地接费用另算，老同学那边已经提前联系好，友情价，两百人民币一天，包对方吃喝就行。

吃饭的餐厅已经提前订好，所以也不存在回扣问题，顶多购买纪念品的时候贪点，李言又是个非常不喜欢购买纪念品的人，因此，老同学特意找了两个女孩子，希望女孩子们足够喜欢她，不要出什么差池。

其实李言并不在意那些，她觉得大家都要赚钱，不用算太清楚，就算明说要提成她也会接受。

李言整理行李的时候，希希提出想带海豚抱枕一起，李言看看箱子，再看看希希手上的娃娃，点点头。

她带了两个大的托运箱，一个随身背包，去了日本，多少要买点东西的，所以去的时候有一个箱子几乎是空的。

她小时候也习惯出去了再买箱子装东西，可是多几次就发现家里箱子成堆，太浪费，二手也出不了几个钱，还折腾，被老妈知道了，还要被鄙视。

她妈出门，从来是一整套定制的XX，轮子都没有那种，必须随身携带年轻力壮的助理，专用于搬箱子。她妈就看不惯她这种小朋友，带个铝镁合金的拉杆箱，砸得凹凸不平，一年买好多来丢，简直暴发户。那么，难道她妈的箱子在托运的时候就不会被砸吗？当然不会了，她妈从来都是和朋友们包私人飞机出行，谁砸了他们的行李，那是肯定跑不掉的。

其实托运和航空公司没有关系，都是外包的服务，工人才不管你什么箱子，越贵砸得越狠。

李言从不顶撞她妈，她都不敢告诉她妈，她买的还不是铝镁合金，而是塑料（聚碳酸酯）的，就是因为托运的时候会被砸，砸怕了，她的托运箱子全部都换了塑料的，只有随身箱子才是铝镁合金。至于买来丢这种事情，并未发生，她都是二手便宜卖了，这点更是不敢告诉她妈了。

她妈也卖二手的东西，通常是名贵的包或者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在慈善活动上无偿的捐赠出去，由专门的机构负责买卖。

李言从不否认自己和老妈的逼格差很多，关于培养逼格这件事，她还是希望希希能像老妈，而不是自己，这是有趣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