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
“……”
好像熟悉，又很陌生，李言回头，逆着光，一张已经被她忘记的脸，忽然出现。
李言愣了，身体有些僵硬，她试着站起来，却因为慌乱没有成功。对方紧紧皱眉，冷眼看着她，看她连站也站不起来时，原本如坚冰的眼神泛起一丝涟漪。
她按住李言的肩膀，挨着她坐下，李言回头看她，又看向远处的李群，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不能牵连李群，先说点什么吧！
“你不是在澳洲吗？”
“你一个人？”
“我妹妹陪我过来。”
“……到底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
“还好吧？”
“没关系，已经好多了。”
“到这边来治疗的？”
“嗯。”
平淡无奇的对话，就像老朋友，其实李言的心跳极快，许多往事不断翻涌起来。
几年前，她跟随师父接了一个案子，恐吓，她负责24小时随身保护客户的女儿，师兄负责客户和房子的安全，师父就负责去查出源头。很简单，查出是谁干的，他们的就可以结账走人了。
正值暑假，大小姐无所事事，每天到处乱跑，李言也跟着到处乱跑，忽然有一天，大小姐要去机场接人，说她姐姐来了，李言就乖乖开车过去，就是在那里，第一次，她和柳律雅见面。
才16岁的小朋友，就已经比她还高，白嫩的小脸，笑眯了眼睛，眼神清澈无邪，看上去甚是单纯可爱。
看人不能看外表，这不需要谁来教。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柳律雅就一直给李言找麻烦，老是想带着妹妹逃跑，耍各种无聊的小手段，李言总是一言不发，见招拆招，全部化解，牢牢的跟在大小姐身边，履行自己的职责。
很多个瞬间，李言有点生气了，对上柳律雅假装无辜的眼神，又选择原谅。对一个外表可爱的小女孩，她感到束手无策，她比她小了整整10岁，怎么去计较？
你是哑巴吗？我看你和别人说话都好好的。
……
你不要以为长得好点就可以任性！
……
我要吃冰激凌，你去买。
什么味道？
你说呢？
不知道。
必须说，你说，你选一个。
草莓？
为什么？
……
“是哪里？”
柳律雅勾着头去看李言的脚，既然杵着拐杖，那肯定是脚有问题，这是她的逻辑。李言不自觉笑了，她伸出手，就像很多年前，想摸一摸柳律雅的脸，快触到时，她又停了，放回原处。
“不是脚，没什么的，已经快好了。”
“到底是哪里？”
“脊柱。”
“……”
“快好了。”
“多久了？”
“大半年吧，记不清了。”
“……不痛了吧？”
“没什么的。”
“好吧。”
柳律雅露出担心的表情，她看到李言的一瞬间，想了无数种可能，就没想到是现在这样。
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言并不肯定，柳律雅却记得非常清楚，时间无法磨灭那些记忆。
追着她而来的父亲，就像往常一样，对她拳脚相加，抽出皮带要好好揍她一顿，惩罚她的“离家出走”，她沉默的站着，不说话，没表情，她绝不道歉，也不服软。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把她揽进怀里，替她挡住了父亲的皮带，没有言语，不管父亲怎么叫骂，李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的护住柳律雅，她看着她，眼神温柔，好想是安慰，又好像是鼓励。
就是那个时候，就是那个温柔的眼神，让柳律雅认定了。
没事吧？上点药吧。
没关系，你呢？
我没什么。
他打到你了，我听到了。
我穿着衣服啊。
这是什么……喂！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上点药好的快。
不要你管。
……你害羞？
滚开！
……
喂，你真的走啊？
……
看小孩子闹别扭，竟然也觉得可爱，李言想，这绝对是自己长大了的表示，她小时候非常讨厌小孩子，各种麻烦，现在居然觉得可爱。
可爱归可爱，她做了这种事情，绝对会被师父骂死，一想到师父她就头疼。
柳律雅不知道李言在想什么，又是没有表情的沉默，她说三句，李言也不回一句，她急了，又让李言滚，李言准备走，她更急，再次喊住李言，追问究竟
你到底为什么？！
……
不说话是不是？
……我该走了，我去叫玲玲来给你上药。
不许走！
李言实在不想纠缠，正准备转身走开，一个不明物体砸过来，太突然了，她没来得及反应，正中眉角。看过足球比赛的人应该都知道，眉骨部分非常容易破，一破便血流不止。
李言彻底无语，摸了摸眼睛，低下头，不想血滴到自己身上，那很麻烦。
柳律雅吓傻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掏出手帕去给李言捂，李言有点生气，抬头，想说什么，见柳律雅慌乱的模样，担心得快哭了似的，李言瞬间卡住。
算了，不和你计较。
李言躲开柳律雅的手，往洗手间去，柳律雅跟在她身后，靠在门边小声道歉，李言没有回答，自顾自处理伤口。好一会儿，她回身，见柳律雅还在，想了想，认真的说
我在工作，我工作的时候不谈私事，等我下班再说，好吗？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保护你妹妹是24小时的工作，合同到期之前我都不能下班。
……那什么时候到期？
呵呵~
李言笑了，没有回答，抬起手，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柳律雅的脸，什么也没说，绕过她走掉，留下柳律雅呆呆的站在原地。
“你想过我没有？”
“……”
“一次都没有吗？”
“……”
“你根本没喜欢过我吧？”
“不是的……”
“我已经是大人了，你还想骗我吗？”
“……”
“回答我。”
“什么？”
“你喜欢过我吗？”
“喜欢。”
“那你为什么……你根本没喜欢过我！”
“小雅……”
李言伸手想去安抚柳律雅，柳律雅一把打开她的手，站起身，紧紧皱眉，李言忧虑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反正她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柳律雅捏了捏拳头，始终下不去手，慢慢松开拳头，泄气的低下头。
那个时候，李言跑掉了，手机也打不通，她独自关在房间里，哭得眼睛出问题，甚至发生短暂性失明，她的眼睛本就不好，这下变得更糟糕。
李言若是一个人就罢了，她跟着师父，挂名公司，怎么跑都是跑不掉的。再见的时候，柳律雅当场动起手来，闹得甚是难看，可怜的光头师兄无辜躺枪，硬是被砍破手臂缝了好几针，李言默默躲在洗手间，连连叹息。
这已经是很后来的事了，一开始也没那么糟糕，一开始柳律雅只是哭，李言不说话，也不忍心就那么丢下她。
你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
你走啊！
好了……
不好！我不准你走！你去辞职，现在就去！
……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
“我不应该……”
李言想说我不应该那样对你，意思是，我不应该碰你，又不对你负责。
“够了，我不想听这个。”
柳律雅不想听，她从未后悔过，和李言的那段过往，她恨她，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对她负责，是因为她不爱她。
“小雅你在这边是……读书吗？”
算一算，柳律雅今年才20岁，还是读书的年纪。
柳律雅撇撇嘴，考虑要不要回答，想了几秒，觉得回答一下也无妨，虽然很讨厌这个家伙，却忍不住想和她说话，想看着她，就像小时候那样。她什么都不想要，不需要她付出任何，只想一直待在她身边。
咳咳，认真回答
“放假啦，过来玩儿几天。”
“现在才6月就放假了？”
“是啦。”
“果然和国内不一样啊……”
“也没什么好，我玩儿几天就又要回那边了，你现在住哪儿？”
“呃……”
李言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无法准确说出住址，在美国待了大半年，有李群时刻相伴，什么都不用她去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