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你是我……我的!”
“是~是你老人家的,我看人家服务员一脸诧异,就顺口说个小谎敷衍一下啊。”
“什么啊??”
“你没见人家服务员看你的眼神啊,多大个暴发户,终于进城来了,两个人吃饭点那么多,多少年没吃到了似的,而且这样浪费,真的不好。”
“唔……是不该浪费,对不起啦,可,这也不算什么啦,以前啊,那谁,去那啥啥店里,所有的酒,全部开一瓶,摆在桌子上,问她干嘛,她说放着好看,不过后来我倒是见识了,一桌子酒,全灌给一个坐台的T少,惨不忍睹。”
“你看你,都跟些什么人玩儿。”
“那能怎么办啊,雇主嘛,再说了,那会儿你又不要我了。”
“胡说,是你不要我了。”
“这怎么,怎么忽然就开始‘飞雪’了呢,何出此言啊?”
“你非要说这个是不是?”
“呃,算了,不说这个了,行,都是我的错,没得说,但是我还得说最后一句,我可比不了那些雇主,要也是怪那服务员表情太丰富,眼睛有问题,我看她是刚做了手术,你误会人家的眼神了。”
“什么手术啊,近视眼矫正?”
“那还是轻的,说不定刚做了角膜移植呢,你就别在意人家的眼神了,那是有病呢。”
“就知道胡说~!你还知道角膜移植了?”
“必须的啊,深刻了解。”
“……为什么?”
李言一愣,顿时无语,李群是什么人,对她有多了解,一言一行,一点一滴,一个语气都逃不过。
挖坑不跳非君子,生生世世的规矩,她必须得遵守。
不过,容她先喘口气
“那啥,就是了解嘛,你看,人,有旦夕祸福,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世间万物……”
“闭嘴!你还拽文?”
“哎哟,我是读书人嘛,你懂的。”
“好啊,读书人,警告你,正经的说,为什么?你的眼睛是不是?那个疤?”
“哎,没事,工伤,有报销的,再说我还有保险呢,对了啊,我那份大的受益人可是你哦!你放心以后出了啥事也……”
“还胡说?!”
“没、没、不敢、不敢……”
说着说着,李群真发火了,掰过李言的脸,仔细看她的右眼,早就看不出端倪了,只有那浅浅的疤痕,在提醒她,她的仔,差点变成瞎子。
你瞎了我怎么办,你不想再见到我了吗?到底是谁允许你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你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越想越气,李群自顾自的气结,想责备又心疼,好歹都说不出口。
李言见眼前人难过成这样,这才知道自己错了。曾几何时,她还一度有寻死念头,结果运气太好,怎么都死不了,现在她知道,那是天意,她不该早早的绝望,否则怎么迎得来今天的重逢?
就算明天李群就要走了,再次消失,又是十几年的分离,甚至是一辈子的分离,至少今天看到了,碰到了,她愿意接着等,等看这天,这地,还要怎么折磨她们。
这辈子没了,还有来世,孟婆汤她是不喝的,就算误喝了,她也不怕,她怎么可能忘了眼前人?就算她当真瞎了,她怎么可能忘,怎么可能分辨不出?
有人眼盲,有人心盲,这是谁说的?她李言自己说的。
饭后甜点时间,李言把自己这次回家的情况乖乖汇报一通,她在工作中是个寡言少语的人,生活里也不爱提自己的事,只有对着李群,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
从早到晚,从大到小,每件事,每个细节,都恨不能一一记录,然后上呈,她就要李群看着她,想着她,把自己的生活全部塞进李群的世界里,交织到不可分离。
可他们毕竟长大了,再怎么想,也想不进对方的工作里,是完全不同行业的两个人。
李群静静的听着李言唠叨,渐渐出神,不自觉的抓住李言的手,害怕她凭空消失,就像经常在梦里遇见的那样。
她想起自己的婚礼,想到画廊,老师,经纪人,还有动则要死要活的母亲,未来太渺茫,到底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她也梦想过,有一天,一觉醒来,父母同意她和李言的事,还给她们祝福,那婚姻从未存在过,自己的画在国内也获得赞赏,她们一起住进梦想的房子,每天一起入睡,一起醒来,就这样,到这一辈子。
要实现这些,需要怎样的努力和运气?
李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出神,放慢语速,最后干脆停下来,看着她,细致如工笔画,不差分毫,完美得让人难以理解,像是有灵魂的人偶。
造物主的神奇之处不是给了人偶灵魂,而是让一个有灵魂的人偶充满诱惑力。
李言想起小时候看的恐怖片,会动的娃娃可不好玩。
“宝贝。”
“……不要这样叫……”
“你现在,住在哪边?”
“有时候在家,有时候在酒店,经纪人在酒店,我不回家便过去。”
“公司给我安排的公寓就在附近,你不回家就过来住吧,方便。”
“也可以,不过,我不知道这次能待多久。”
“就干脆回来不好吗?”
“就算回国来,也不会在江州的。”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其实我有签约画廊,他们正准备在上海开分店,我要回国也会定居那边。”
“你只是画画,他们要什么,你画给他们就是了,干嘛管其他的事?”
“仔,我并不是什么天才画家,我的价值是有限的。”
“不懂,反正你觉得不开心的话就别做了,你回来,我养你,好不好?”
“这不是钱的问题,仔,我真的没办法,就像其他的事,我父母的,还有……其他的,我都没想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要你愿意,画画不开心就不画了,我养你,舅舅舅妈那边,我跟你回去,说清楚,只要你愿意。”
“妈妈绝不会同意的,就是我死了也不会同意。”
“那就慢慢来吧,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我们重新开始,我们都是大人了,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仔,你真的觉得,可以重新开始,可以选择?”
李言语塞了,她能说的都已说尽,就连她自己也觉得那是痴人说梦,让长辈同意关系?怎么同意?李群是结了婚的人啊,那还得先离婚,能那么轻易的离吗?还有工作,凭什么让李群牺牲自己的事业和前途?
李群也说了,就算回国来,也难以待在江州。让李言跟着去上海不是问题,但要她对新雇主食言,很难办,约定了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反悔?
难不成还要异地恋?简直是笑话。
在这之前,有两个基本的问题,需要李群去考虑,第一,回国定居,第二,离婚。这些都要李群一个人去面对,李言只能旁观,几乎帮不上一点忙。就算过了这些关,还有家人那一关,要面对折磨的还是李群。
李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想要继续这段感情,主动权都掌握在李群手里,自己只能看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