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学回到纽约后，她被著名华人画家看上，拜做师父，这时的她早就今非昔比，对于流言蜚语，只是浅浅的一笑而过，她又不是“戏子”，在意什么？只管埋头画自己的，不管有没有人欣赏，更不会去管别人怎么胡扯她和师父的关系。

无可挑剔的容颜，还有那般充满激情的作品，在经纪人的安排下出席了几次圈子里的聚会，又去了几次对外的聚会，一时间，声名鹊起，惊艳了不少男男女女，也圆满了不少人对她的想象。

炒热了人，也炒热了画，身价倍增。

几年前，得知姑妈突然病故时，她正在浪漫的“白银之地”（阿根廷）闭关画画，想也不想的往回赶，千里万里，怎么都没赶得及，到家时只见到公墓的墓碑。

李群常说，她只是小女子，别人不懂她的意思，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只是想打破对家人的誓言，她只是想见见她的仔，天涯海角，看一眼也好。

她也庆幸，当年跪下的是自己而非李言，否则，她无法想象，守信重诺的李言，会不会真的此生永不相见了？

风雨惨痛的过去，终归是过去了，现在，她们在故乡再聚。

李言一杯杯的闷头喝酒，李群就一杯杯的陪着，旁人都装看不见，不愿打扰二人。

几番来回，下肚了不少酒，李言再举杯，同时按住了李群的手，她怎么忍心要她陪着喝醉？

喝醉多么难受，她一个人四处漂泊，喝醉过多少次，一个人忍着，虚弱不堪，那身心俱疲的痛，她怕，怕李群也会感受那些痛，不去想李群是不是早就变了。

一饮而尽，喝得急了，酒水洒在身上，低头找纸巾，还没看清已经来了一张递到眼前，仔细的帮着擦干净那下巴和前襟，抬头一看，还是那副模样，温柔的动作，嗔怪的神情

“慢点，那么大的人了。”

“没事。”

“你啊……”

“我没事。”

“没事就好。”

“嗯。”

芊芊细指轻抚过下巴线，这个显性遗传标志，这是李家人人都没有的特征，昭示着她李言从来就不是他们李家的人。

不是又怎样呢？你跟了李家的姓，你就是李家的人，死也是李家的鬼，而她李群，永远都是你妹妹。

你能给她什么？家庭和孩子，一个都不行！

对视着，多少年的旧梦，一下子醒来，眼前人变得一点都不真实。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整天追着喜欢的动画片英雄，忽然有一天，那英雄来到孩子的世界，抓着孩子的手，要和她一起去拯救世界，这可怜的孩子，怎么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又怎么能不信，怎么能放手？

酒后吐真言，李言一味的把自己灌醉，原本是希望能在醉后有勇气对李群说点什么，多少年的思念，多少年的痛，终于再见了，真的要让这机会白白流走吗？

有时候酒精就像定时丨炸丨弹，一直等着，等着，忽然便爆炸，没什么前兆，当李言发现自己站不稳时，已经属于一塌糊涂之列。

恍惚间，她本能的抓着李群的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再后面，她就进入无法自控的状态，亏了多多把她拖进车里，载回家中。

李群本想跟着去，无奈手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催，两相权衡，还是去了另一边。

李群怎么想的，李言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李群不跟自己走，就像十二年前一样，她不跟自己走。

罢了，也不是为了自己才回来。

已经是有名气的画家了？几年前回家来料理母亲的事，舅妈当面告诉她，这些年来，女儿已经有了些名气，还嫁了个成功人士，本想叫她去参加婚礼，可惜没找着人。

那时那刻，失去一切般的打击，让李言疯了，满心怨恨，失魂落魄，决绝的往外逃，彻底断了回家的念头。

到今天，她都不去想，逼着自己忘，不肯信她的宝贝妹妹已经嫁做人妇，久而久之，或许是真的太可怕，她似乎真的忘记了。

忽然再见面，她忍不住去看李群的手指，什么都没有，这印证了她的妄想，一晚上，她们也没说几句话，都是些没内容的东西，她到底是不敢开口问。

你是我的新娘，怎么能嫁给他人？

谁敢碰你？谁敢碰你？！谁敢碰我李言的女人！

浑浑噩噩，红黑色的梦，吼叫着醒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再看才发现是从小睡的卧房，窗外传来炒菜声，说明已经是午时。

昨夜喝醉，梦不断，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清，摸摸脸颊，全是泪水，喘息着，仿佛刚刚才经历了一场争斗。

就是这样，哭也只敢在梦里，从来不敢去面对。

捂着脸，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起身去洗澡换衣服，刚刚收拾好就接到旧主电话，爽朗的笑声，要她午饭赶过去谈接下来的新工作。

李言和这位旧主一直都有些情分，当年她母亲过世，这旧主不知怎么就听说了，还专程去找她喝了场酒，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若不是碍着身份，李言早就想交她这个朋友，可惜始终是上下有别，除非是退了休，等退了休吧。

李言换上一套整齐的西服，这衣服是跟着雇主在北京逗留时找店家定制的，花费不菲，共六套，四种颜色，格纹，海军蓝，黑，灰，三类面料，羊毛，羊驼毛，棉，四种款，单排两粒扣，单排一粒扣，双排六粒扣，双排四粒扣。

打底的白衬衫是跟着雇主去广州时找店家定制的，和西服不同，衬衫留了版在店家，随时想要都可以去电话订，店里有说不清的颜色，上百种面料，跟填空连线题似的，想怎么选都可以。李言当时做了一打，一半都是白色，另一半有深有浅，面料从丝绸到棉不等，看季节。

李言对“工作服”的要求比较高，她认为这是尊重他人尊重自己的基本，所以花了点积蓄去定制，经典款，变相一劳永逸。自从有了那些定制款们，她就把非定制的工作服都给捐了。

看似严谨，她的工作服里却不包含一根领带或者领结，她在工作的时候从不打领带，那会妨碍工作，一旦发生危险，被人家揪住领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遇到像面试这种情况，还是要选根领带的，不能选领结，给人轻浮感，领结留到休息日喝酒的时候用，或者随雇主出席晚宴时用。领带的颜色和质地基本上随着季节变化，春夏和秋冬，各自准备几条百搭款，一年到头都解决了。李言觉得休息日就不要领带，很拘谨，还是领结好，内搭纯色衬衫，外套各种西服夹克，不用动脑袋，谁见了都觉得帅。

她的休息日着装是另一个概念，看似多了很多选择，其实更加简单。部分是她自己买的，都是运动牌，舒服方便，随身行李必备。部分女人送的，各种时尚潮牌，五花八门，通常是丢在出租屋里，累积得太多了就拿去捐献。

休息日喝酒的时候她也知道换上帅点的衣服，不穿运动牌，偶尔还会弄点配饰，口袋方巾和襟花之类，别人看着开心，自己看着舒心。以她的经验来说，不管她穿成怎样，总有女人愿意跟她去开房，还有人愿意直接带她回家，都不怕她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