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沈臻现在怀孕快四个月了,是试管得来的孩子,起了个小名叫红豆。
很多很多。
陈辰大概把她知道的都告诉她了。
一直沉默着听着,把桌上的咖啡喝掉,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她该说什么呢?
破口大骂?自恋还有几许修养,这事她做不出来。而且难堪地骂这前任,无疑反证自己眼光太差。对了,她有什么资格指责沈臻,这不相往来的结局明明她一手造就的。
理解接受?凭什么?凭什么她要理解祝福她和别人的幸福。
她逼着自己在情窦初开年纪喜欢上的女人离开自己,可不是为了让她看透自己的软弱无力,和另外一个女人幸福圆满的;她提分手时所有的狠心无情、这些年的刻意不见,只成全了另外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也许比她还不如的女人,她绝不甘心,绝不承认。
谁甘心呵?
陈辰看着她,担忧地问:“阿希,你没事吧。”
摇头,勉力笑着,她想她没事。
也一定会没事。
在陈辰面前,她务必要表现地若无其事,风清云淡,应该漂漂亮亮地那个姓沈的女人知道她是真没事。
被这个女人这样蒙在鼓里又怎样?
谁让她那么在意她?呵,谁让她也许至今还爱她?
那点微薄的零星的爱意足以淡化这刻意“欺骗隐瞒”所带来的愤怒。
凡事自有因果,其实她没道理、更不应该怪沈臻。
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沈臻付出地比她多,多很多。她记不清种种细节了,但还是能得出这结论。
分手是她主动提的。沈臻是受害者。
分了后悔却只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愿将心事告之的蠢货也是她自己。
被沈臻指责戏弄便再无信心同她好好聊聊只会一个劲自己不甘心地瞎想的人也是她。
她一定是做错了什么,错得很严重很离谱,所以沈臻才会如此坚决地再也不愿意见她,连这些讯息都不愿意叫她知道。
这做法如此决绝,她告诉陈辰,也许同样地告诉了很多人她的真实近况,却不对她透露一字。
这天底下她是不是最厌烦自己、最憎恨自己?
为什么这样对她?她无心伤害,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失去,害怕抵抗不过那些流言蜚语。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人生本来就没什么东西能牢牢抓在手里的。
指望某个血缘以外之人的一生陪伴,是极不靠谱的。
纵然有这奇迹,她也肯定不是那受神迹眷顾的幸运之人。
不能再心存幻想了。
这次再清楚不过。沈臻是真的一点一滴、一丝一毫都不在意她了。
越想越懊恼。
其实她早应该知道,沈臻是早就不愿意见她了的。
可是为何她心里还莫名其妙地觉得终有一日能与沈臻重新恢复到普通朋友的关系。
如果可以克制自己的话,她着实一点都不想做这蠢事——对着一个已经分手快七年的前任难以忘怀、浮想联翩。
愚蠢之极。
这简直可以成为沈臻和那叫向宁的女人在夜半欢愉后拿来作为谈资的可笑举措。
多像个可笑的傻瓜?世上真有这种蠢货?哎哟,稀有物种。
也许沈臻的那位还会以不屑语气笑话她:沈臻你看你这前任,分开都那么久了,你都和我在一起了,她还装出这副念念不忘的样子?真是可怜巴拉哒的。
这一幕生动鲜活,她心中有道声音在愤怒反驳:干嘛这样笑话她?她并不想这样,她亦苦痛挣扎。
不承认又能怎样,陆希啊,你这蠢货,沈臻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开心愉快地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了。
是幻觉还是真的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
她分不清。
冷汗心悸恍惚得很,眼泪无法控制地拼命地落,她把车停留在了路边。
然后坐着。要等冷静了才能开车回家。
陈辰也是残忍。她想。
为何要将这实况告之?
这所谓真相于她而言,知道也无用,只有更痛。
这一下,她连最擅长的自我欺骗都无法进行继续下去了。
自从知道沈臻的婚讯以来,她一直慰藉般地告诉自己,沈臻走向婚姻,是因为世俗原因,而非其他;沈臻心里最爱的,肯定是不是她那先生而是自己(您老这是多变态多中二的自恋?)
而今呢,陈辰这一番好意让她大梦初醒。
这现实为何还不愿意接受?
其实她她一直在努力接受吧。
真的,她已经不奢求沈臻的体贴关怀,只是,她非要这样厌恶自己吗?
她觉得自己并不算是太渣太坏。就是冷血无情了一些,在分手之际过于刻薄,老老实实地对沈臻说出了她的心迹,她没勇气没胆子和她这个同性在一起。太软弱自私最爱自己,都是人性固有的弱点。她亦无力摆脱,沈臻怎样这样怪她、厌恶她?她怎能心安理得地隐瞒着自己?
如果不是陈辰“良心发现”对她坦白,她大概就要被隐瞒一辈子了吧。
一辈子……
如斯漫长的时间……
她为这个想法悚然心惊。浑然无力。
一定是自己真的太差劲了。
只能是这样。
她从来都不是父母的骄傲,怎么努力都不是;也不是沈臻希望的伴侣,怎么真诚都不算。
人生的成长过程当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从哪一步开始走到了今天这般大错特错的局面。
逐年累月的自我否定终于在这一天彻底摧毁了根基不深的自信大厦。
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泥淖。
想到这些心里漫天绝望呼啸而来。
人这一生,活来有何意义?
苦悲远多于欢乐。
这个世界漫天黑暗。毫无意义。
真的没有必要再连累别人了。
城市灯火亮起时,她终于冷静下来开车回了家。
这是她自从父母那天的争吵后第一次回去。
父母不在。这称之为家的地方异常冷清。
据前两天父亲说,母亲已直接地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住,她离婚态度很坚定。目前双方主要为财产问题商谈。
她就是听着,这件事她劝不了,她很清楚。
劝也无意义。
大概只有父母干涉她的权利,没有她干涉他们的权利。
她试探地问过父亲,是不是真的和某个年纪很小的女的在一起,要真是的,得当心点,对方要钱还好,要是有其他目的,毁他大半辈子名声,太糟糕。
父亲支支吾吾地转而说,女儿,你放心,爸爸的一切都会留给你的,不用太过担心。
他以为她在意的是这个问题?
其实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根本也没有向家里要过太多吧。
一直很努力地过自己的生活。
何以如此怀疑、不珍惜她的用心。父母是,沈臻是。
建立自信太过艰难,可摧毁信心有时候不过分秒之事。
74、
那天回家后,她便呆在家里不想出门了,也不想去上班,让同事帮忙请了假。
满脑子黑暗想法,还有生理上的诡异症状,她知道情况不对劲,抑郁症大概又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