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纵使很喜欢,也很明白那应该不是爱,至少不是很爱,至少不如向宁爱自己那样爱她,至少不是当初爱陆希那样爱——实际上她觉得她这辈子再也没办法这样去在乎关切一个人了。
因为想到和向宁过一辈子,她心里居然还会浮现出淡淡的遗憾。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戏剧,人性就是这样自私,她本不是高尚之辈,亦会在冰冷之时贪恋她人体温,亦会在绝望之际依赖那一缕阳光。
全赖陆希的现实教育,她看得挺透的,对同性的感情真的不能要求太多。
有一个省心省力愿意陪你度过此生的伴侣即为幸运。
何况感情之事本就是有缘则聚,无缘则散,不可强求。
现在她和向宁才算是有缘的吧。
至于陆希。
是不是真如应歌词中所唱的那样“该把往事收拾了,再多说也回不去了”?
她在心里叹息着。
她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再拥抱的梦想。
漫长的遗忘,她已经学会不怀念,不心痛了,只余下大概此生都难平息的憾然。
那个晚上,她在机场接了向宁,带她回了自己暂时住的地方。
“这次待遇提升了很多呵——”进门时向宁对她开玩笑,“居然能进美人香闺了。”
“话多。不想睡我这里,自己蹲宾馆去。”
“傻瓜才这么不解风情去蹲宾馆!”
“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来吃点东西。”
“好啊,你亲自下厨么?”
“嗯。”
气氛很好,接下来的事情亦是自然而然。
拥抱接吻肌肤相亲。都还流畅。
原来接受另外一个人亲热是这般感受。并没有那么艰难。
心中有舒了口气的感觉。
本来就是。
这世间之大,总有一人来陪她。何必在意这人是不是那陆姓混蛋呢?
她还是能愉悦地和别人接吻**。
只是,未能在曾经最爱的人手中结束她的处子之身,心中难免淡淡遗憾。
是不是又开始矫情了?
叫陆希知道大概又要嘴角奇妙弧度开始戏谑了——何必呢?沈臻,这样根本没意思。
精疲力竭之后,睡意朦胧,隐约听到向宁说,沈臻,以后让我陪你吧。
此际已无气力拒绝。
那便不拒绝了。
拒绝不管婉转不婉转都伤人。陆希大概不清楚吧。
没勇气再认真投入地爱上一个人再和别人约定将来。
那就这样自私地被爱好了。
和向宁的关系就此确定。
即便她选择这个人不是出于单纯的爱意,或因年纪和现实,她的确愿意同这个如此关怀照顾自己的女人订立一生一世相好不背叛的契约关系。
这种关系一旦确立,自此后只要向宁不背叛,她觉得她有决心将之持续下去。
有些决定和想法本无解,人是极复杂又虚伪又有情绪的高等生物。
69、
父母在关于自己婚姻问题上矛盾日益尖锐起来。
大概和别家不同,她家是“慈父严母”模式的家庭。
父亲对她一贯亲近随和,偶尔她试探着说起找不到合适的结婚人选怎么办,他总是理解地说没关系,结婚这事急不来,更不能随便,要实在嫁不出去爸爸养你,云云。
总之是对她涎皮赖脸的各种推脱听之任之,无所作为。
她有时候会想,父亲是不是已经猜到她和沈臻之间有过的小九九了,他只是逃避地不愿意承认。
毕竟当年初闻沈臻婚讯悲伤之极的时候,曾往家中客厅“堂而皇之”的贴了张至今还未拿下来的合照,算是把这般“孽情”赤裸裸地展现给她那对不是省油的灯的父母。
记得有次在客厅聊天,她爹曾幽幽地说:“还不错,女儿,你还是挺有眼光的。”
吓了她一大跳。
一开始没想明白是何意思,后来再仔细一思索,觉出味来了——她爹是不是觉得沈臻不错来着。那还用他说?
反正她既不否认亦不坦诚,随便他怎么想。
和父亲态度截然相反的是母亲,隔三差五地催促,时不时地张罗相亲活动。
大概在她眼里,有个三十几岁未能结婚的女儿是种难堪吧。
系出所谓名门,自身优秀,丈夫亦是一方领导,只这独女,工作平庸,性格不招人待见,还奇怪地挑三拣四不肯结婚,这便是他人明里暗里挑刺的耻辱。
肯定自身之优越,站在自以为是的道德制高点,可笑地批判谴责别人,证明这看似家庭事业圆满之人也就这样、不过尔尔,不见得比自己幸福多少,从别人身上千方百计地寻找那点可怜的幸福感,本就是人性中难以根除的丑陋恶心。
设身处地,她觉得自己深深地理解着母亲,所以对于她的建议、指责,她全盘接受,不愿与之争辩。
的确,就这事来说,错的是自己,该让步、放低姿态的是自己。
大概是自己的这种看起来还算积极但实则基本上没下文的相亲态度,令母亲无法将问题过分地归咎到她身上,转而将这怨气撒到了父亲和身上。
以前她一直觉得父母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所以自以为是地断定,她生长在健全家庭,不太可能会导致她的性取向产生如此偏差。
但从某个时间开始,她发现,原本看似相处和谐的父母居然开始奇怪地吵架。
母亲指责父亲的经常性理由就是:你女儿现在这样都是你惯的。要不是你这么纵容这么随便,她怎么会这样?
围绕这个论点,可以把她从小到大犯下的错误揪扯一遍,可以把父亲做过的错事反复提起,可以把她祖父母伯父堂兄对她的关怀一刀切,断定为不可原谅的溺爱。
慈母多败儿。
她不是慈母,她却是败儿。
如此无休无止。
甚至言语中提及离婚之语——起初她觉得那只是一个生气中的女人的气话,后来证明她太单蠢。
作为父母之间的旁观者,她都觉得累地慌,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傲受过精英教育的母亲竟有这样泼妇的一面。
难以置信。
怎会这样?
导火线是自己不愿意结婚这事吧?
她还是去结婚好了。
至少能免去父亲的难堪、至少父母在人前看起来还是模范夫妻。
的确到了结婚年纪了。
认真去做、逼着自己去做,这件事大概就和念书、工作一样,并不是难于上青天。
再一次的,对于母亲建议的相亲对象,她没有强烈的排斥情绪。
努力地保持平心静气,和那个男人吃饭约会。
她看着他还算干净的脸,想,这是母亲满意的结婚对象,就这个人算了吧。真的懒得在挣扎了。
一切注定徒劳无功。
明知是败仗,干脆不要抵抗。
某天,和他看完电影,忽然大雨倾盆。
他送她回了家。到楼下,调侃似地说:“都不邀请我去你那里坐会儿?”
明明这之前一切酝酿地很不错,她都打算接受他作为自己的结婚对象了。
可是,那时那刻,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很多的男人,她心里的厌恶无比清晰。
她很确定没办法忍受此刻莫名的厌恶情绪,忍受这个人在自己身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