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态度认真,虽然没说过多的情情爱爱的话。
那些骗骗十七八岁小姑娘的甜言蜜语,她觉得对沈臻这类理性女子说,并无意义。
那些话在真实生活面前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该让沈臻看到她从前没有过的勇气和决心。
这是她的想法。
但在她条分缕析了种种可能性,沈臻很平淡对她说:“柏初和林颂是男人,你是女人……”
说着,她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小心翼翼的,也许带着些许同情意味,似乎在尽可能顾虑她的情绪:“你们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哪里在比较?
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立刻解释:“……我没那个意思,真的,真没有任何贬低你未婚夫的意思……我就是……”
她紧张地说不下去。
口吃的毛病好像又犯了。
断断续续地解释自己真的半点这种想法也无。
听到后来,沈臻很平静、很缓慢地说了一句:“阿希啊,我们已经分开三年多了,我也从过去走出来准备开始新生活了,你现在这样一次又一次,到底算什么?干嘛再来戏弄我。”
戏弄?
这是哪来的罪名?有证据没有?没证据不能这样诬赖她。
沈臻要是说她纠缠,她便也认了,的确是在无耻地纠缠她。
但她说“戏弄”,天地良心,她分明如此在意她,怎舍得戏弄她。
她戏弄欺骗的,从来都是她自己。
不,不是她戏弄她,是命运吧。
她们两个怎么看都深受命运心血来潮的戏弄。
她开始恍恍惚惚了,但对于“戏弄”这一说法,她打死不认,还是不停地解释。
再后来,她不知说了什么,沈臻闻言,忽然站起来,声音很大地说:“陆希,你可以了!”
她这生气状把她惊得愣住。
明明理解能力不差,可那天沈臻的话,她很多都没听明白。
这下,只愣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凉发麻,很想靠着沙发踹口气,好似浑身力气都被人忽然抽去。
沈臻眼眶微红紧抿着唇,难过的样子。
她看着看着,心里的那种强烈悲哀感觉又似游魂出现。
这种悲哀在分开的三年里,她也曾反复想到,那就是:这场爱情的逻辑全然错误,两个分明相爱的人,却是彼此痛苦悲哀的最深根源。这样的相爱有什么意思?她假使爱她,怎能让她如此伤心难过。
被沈臻婚讯所刺激、只凭一腔暂时的爱意来找她剖白的那种勇气,就这样被消去大半。
其实哪里还有勇气呢?
她原就是这世间万千庸碌平凡人之一,唯一比别人幸运的,无非是投了个好胎,一直以来都是沈臻情人眼里出西施高看她,照顾她那可怜的自尊心。
她恍惚地觉得自己做错了决定,真的不该来找她,不该这样自作多情。沈臻烦扰,她颜面尽失,何必?
一会儿之后,沈臻便强忍情绪说她要先走了。
看着她拎包要走的动作,想到她这一走,又该是三四五年的难以见面,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然就冲上去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她。
不想让她走不想就此无缘,却也没有留人本事。
该怎么办?
“我爱你啊。”
极其自然而然、仿佛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就说出了她从来没说过的表白,简直是那晚那场表白梦的“可怕”后遗症。
此刻她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已无法去关注沈臻的情绪、态度了。
她紧抱着沈臻,感觉她整个人很僵硬,似是怕她不信自己,又低低喃道:“真的,阿臻你信我,再信我一次。”
沈臻让她放手,语气中略有些愤怒。
她不放,反而抱得更紧,神经质般地在沈臻耳边重复这话。
无措又恍惚。
怀中的人僵硬着身体,由着她发疯,忽然没了只言片语。
这一室静谧,静得让她心痛。
后知后觉的,可是分明鲜血淋漓。
她觉得好难忍受。
就那样抱着她,过了大概也不是很久,有湿湿的东西滴到她的手背上。
那是沈臻的眼泪。
她明白过来之时,心中无比震愕。
这个人她从大一开始认识到今日已逾十年,记忆中似乎只记得她哭了两次。
那两次,一次是她把她气哭了,另一次是因为她父亲患了鼻咽癌。
再一次见她掉眼泪,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是因为自己。
手背上的泪滴那么滚烫。
她是被自己气哭的?
自己该是有多糟糕,多恶劣,多王八蛋,说一句“我爱你”,都能把她气哭?那不是令人开心的甜言蜜语?
从前这话她羞于开口,现在终于顺应初心,说出她从前暗示多次的表白。
但她为什么哭,为什么抬手捂住眼睛、哭得那么隐忍?
她感觉被她抱着的人在发抖,她心里更加茫然、更加心酸。
想解释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沈臻静静地哭了会儿。
然后她停止低泣,却仍捂着眼睛,说在离开之前,她不能转身看她。
她知道她不想让自己看到那失态模样,于是很听话,扭头不去看她。
之前主要是她对沈臻说,那之后便是她对她谈起了这三年来的事情,生活上的,工作上的,感情上的,以淡然平和的口吻。
沈臻说她如今已能理解她从前的想法,生活的外延很广,所谓的爱情只是它的一部分而已。人可以没有爱情,却不能不生活、不面对现实。
那是她们“文雅”分手时,她认真灌输给她的想法。
其时,她决定断绝她们之间的危险关系,也自诩人生导师,试图“导正”她一生所走之路,对她讲道了许多“大道理”。
如今她这个当初“义正词严”反对她喜慕同性的人,却恬不知耻地向她表露被强行压制已久的心声。
现下沈臻用她当初的话来劝告她,彻底让她无言以对。
所谓作茧自缚,这就是了。
说完这些,沈臻又极郑重地表示:结婚或是不结婚都是她个人的选择,与她无关。她们的关系,早在三年前,她决定和她分手时,就已经彻底结束。
她委婉地指出她“不守诺言”。当初说好的,如果她决定离开她,那自此后,她的悲欢喜怒,生死病苦,都与她无关。而她屡屡违背当初的约定。真没必要再次这样约见了。
是吗?
好吧。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追出去跟在她身后的勇气。
此刻,悲不自胜,满心荒芜。
她们之间,应该就是这样了。
63、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了解陆希这人了,在她把婚讯告知陈辰以后,她便隐约觉得那之后应该会和陆希见面一次。
至于见面方式,不管怎样,反正她不会主动见她就是了。
务必让这个人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意和有意婚姻的她纠缠不清。
其实有时候蛮恼恨自己是陆希口中的“理想主义者”,为了某些原则坚持着某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