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上她对她尊重,经济上她亦努力回馈、维系平衡。
这是怎样“疏离”的情侣关系?
此时回忆过往,她不禁疑惑,到底是这个人教养太过良好,还是,还是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自己?
她是不是在很早就已预想到了这分开结局,所以这一切做得那样完美让自己无可挑剔,无可怨念?
而她亦可从这段感情当中“干脆利落”地抽离,不留半丝愧疚和予人口实的话柄。
这应该不是她的无理揣测,以陆希追求完美的性格,大概就是这样想、这样做的吧。
越想心越平静。
只是还是有恋爱后遗症:再也没法好好地平心静气听许美静的歌曲了;再也没有买过话梅栗子饼戒掉了咖啡;再也不曾走过呆了七年的母校和陆希的学校;曾按照她的笔迹练过千百遍她的名字,工作中写到这两个字时依然惯性地模仿她的写法,看起来如此“不合群”……
这些琐碎,大抵并非爱意之明证,仅是依稀残余。
终有一日会散在时光洪流中。
54、
陆希意外地碰见到了沈臻。
真是像言情小说里的戏码,分手后的女女主角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
按照小言桥段,主角们会发现原来自己还深爱着对方,于是冲破重重阻碍,再续前缘。
她当然不会这样“痴心妄想”。
事实上,那次偶遇根本算不上什么浪漫奇迹。
在三甲医院拥挤的门口,病人来往,车流不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反感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因为蛀牙浮肿着半边脸颊,精神困顿。
走到医院门口时,瞧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人乌黑长发,侧面看着像极了沈臻。
她不禁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
待那两人走进,她的怔立马上变成了惊愕,那个人果然是她。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碰见。
她恍惚着、思忖着到底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毕竟当初分开时,强调过从此陌路。
这一犹豫间,发现沈臻的目光已经朝她这边飘来,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勉力镇定自己,上前问候,问怎么有空来。
沈臻笑容淡淡,说,陪朋友来一下医院。
她暗自打量着站在她旁边那位朋友,妆容精致,模样不错,用时下的话来说,称得上“御姐”一枚。
心里有些酸丢丢的,那原来是属于她的温柔。
那人看起来挺开朗外向,好似瞧见她打量的目光,笑笑让沈臻介绍自己。
她忽又莫名激动起来,沈臻会如何介绍自己呢?
心中忽而雀跃。
那至今依旧未能忘怀的字眼寡淡地从那张她吻过的嘴巴里冒出来。
“……这位是陆希……我高中时候的同学……XX高材生……”
她闻言石化,目瞪口呆,心里又气又怒。
就这样?
不过一年多,她对自己的定义就只是这种——伤人心肺的定义?
恍如一大桶冰汽水从头淋到脚,真是晶晶亮、透心凉。
在那片刻,她真的不想再看那张她熟悉的脸,不想听她温和地介绍着她身边那人。
预想过分开的结局,觉得自己能够坦然接受。
没问题。
即便当时很伤心,久而久之,也就那么回事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是那么难受?
沈臻说了什么?
不太清楚,她只听到最后她说已和医生约好,不能迟到,先告辞了。
她反应过来,是她要走了,但她没有挽留的理由,只能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
她真走了……没回过头……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眼泪并没有,她实也没那么软弱,但她不想就这样离开。
带着种侥幸心里,她一直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的医院门口。
不知道见她到底说什么、做什么,但她真的很想见她。
可能等在这里根本没意义,根本等不到她,但这也没关系,她就是不想走。
就让她偶尔地为这个人故作姿态彰显多情一回。
在等了很久以后,终于看见沈臻从医院里走出来了。
等她们走到医院门口,她旋即下车迎了上去。
她朋友很是惊讶,问她怎么还在这。
怎么还在?这问题只有天知道。她只知道,她说服不了自己就这样离开。
“好久没见到沈臻了,今天这么巧遇见,一起吃个午饭吧。”
她表达了邀请吃饭的意思。
是沈臻先回答的,“我们还有事,恐怕不太方便,就不能去了。”
“很快地,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店味道不错,吃完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们去。”她说。
但沈臻还是淡淡地拒绝。
陆希感觉自己说得脸红透了。
最后是沈臻那位朋友看着她们说来拒去,便说,“阿臻,我们的工作不急,和你同学吃顿饭见个面聊聊天,没问题的。”
她就立刻和她朋友敲定了吃饭事项。反正以沈臻的性格,只要她那个朋友已经说了可以,她是不太会拒绝的。
她一点都没注意到她这是在死缠烂打。
车停在对面不远处,过马路时,她瞥见一辆车正快速转弯过来,下意识地想去牵她的手。
沈臻很敏感地躲开,侧头瞪了她一眼。
她讪讪地收回那只尴尬的手,提醒她小心车。
沈臻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来,“你到底想干嘛?”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可是很清楚这次偶遇的难得。
也许,她此后再也遇不到她了。天南地北,相见无期,终此一生。
她便腆着脸皮,有点哀求地说,“就吃顿饭而已,阿臻,很快的。”
这下沈臻转头看她了,语气冷淡地说:“真的没下次了,别忘记你答应我的。”
答应她的……
是,那是她答应的。
可是……不容许她后悔么?一时不及深思的决定难道要她余生歉疚?
她默默无言,走在她身侧,也不觉心痛和难堪。
在不咸不淡中过了一顿午饭,她送她们到附近的地铁站。
然后她们又按照她曾认定的正确轨迹,天南地北,各自妥当。
可是想起她的冷淡竟是如此心酸。
她有些后悔当初分开的决断了,心中动摇,很想再见一见沈臻,但又相当气恼她那天的冷淡。
憋闷许久,终于忍不住趁着出差的机会打算去见她一面。
但她不知她住处,在她工作的大厦附近徘徊半天,一时情又怯,最后打消了这念头。
无功而返。
再后不久,外甥女肺炎住院,嚷嚷着要她这没良心的小姑姑去看,她又去了B市,打算顺道真去见她一面。
她其实不知道,见她说什么、做什么,但心里就是无法克制地想见她,这便又打着光荣旗号去了。
那是周五下班时分,她看见了她。
但沈臻并没看见她,径自从大厦里走出去,在路边等了会儿,上了一辆车。
她急急忙忙地尾随到了商场的地下车库,看到沈臻和一个男人下车来。
远远看起来,男的斯文俊秀,女的风姿清楚,颇是般配。
这融洽场面里好似没有自己这不节能电灯泡存在的必要。